我們生活在一個民主國家，這理應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但近年來，目睹一波波輿論浪潮、一場場選舉操作，我卻愈來愈深刻地感受到，民主的最大弱點，正來自於它對公民素養的高度信任。
**在民主體制下，每一張選票都是等值的，無論你是研究政治理論數十年的學者，還是對公共事務毫無興趣、甚至輕信謠言的民眾。**這是民主的平等性，也是它的風險。政治不是直觀邏輯的產物，而是一門關於集體決策、制度設計、權力制衡的複雜學問。但我們卻理所當然地預設，每一位公民都「應該」了解這一切──或者更準確地說，我們假設他們「會想要去了解」。但事實並非如此。
不是所有人都願意，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去理解何謂民主、何謂政治。許多人對政治的認知，是來自社群媒體上三言兩語的口號，是來自節目上煽動情緒的談話，是來自朋友或長輩口中的「我聽人家說」。當這樣的「知識」成為投票依據，民主反而變成了被操弄的工具。
而現在，更令人不安的是，**歐洲極右勢力與新式法西斯主義已不再像過去那樣粗暴地登場，而是精緻的偽裝成「人民的代言人」，認為只有我們這個政黨才能拯救國家，反對我們的都是叛國賊。**他們指出我們都知道卻無解的問題——少子化、治安敗壞、貧富差距、青年失業——他們說的都是事實。但他們提供的解方是透過「塑造共同敵人」，因此往往是排外的、極端的，甚至是破壞民主根基的。問題是真實的、痛苦的，所以我們無法反駁，等到社會驚覺這些「解方」的代價，往往已是為時已晚，正如癌細胞擴散一樣，潛伏時無聲，發作時無救，更可怕的是當事者或政黨還沒意識到自己其實是離民主道路越來越遠。
而教育，理當是我們對抗這一切的希望。但我們也必須誠實地面對，教育的力量並不等於教育的成效。**再好的課程，再多的宣導，能真正打動人心、促使反思的，又有多少？**願意靜下心來理解制度的人永遠是少數，而更大的群體，則傾向於快速、簡單、情緒化的答案。
這是民主政治的悲哀。不是民主本身錯了，而是它的運作仰賴一個理想：人民是理性、負責的主體。但在現實裡，當資訊過載與認知分化持續蔓延，民主的制度彷彿是被放置在懸崖邊緣的精密儀器，只要多數人稍一偏移視線，它就會傾倒。
民主的價值值得我們守護，但我們也不能對它的脆弱視而不見。**我們需要的不只是選票教育，而是一場更深層的民主素養革命。**不只是教導人「怎麼投票」，更是「為什麼要思考後再投」。唯有當更多人意識到這場制度的脆弱與可貴，民主才不會成為專制、極權的溫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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