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前,《紐約時報》著名欄作家傅萊德曼(Thomas Friedman)以只有「川普能夠打敗川普」(Only Trump Can Trump Trump)為題發表文章。傅萊德曼支持希拉蕊,這篇文章當然是反諷川普,但結果卻預言成真。批評川普不遺於力的《華盛頓郵報》(Washington Post)在川普打敗希拉蕊後的網路新聞頭條標題就是「川普大勝」(Trump Triumphs)。

是川普名字取得好?還是他選對了時機參選?是這個時代的美國社會和國際氛圍造就了川普這號獨特人物?還是他真的有本事將商場上的翻雲覆雨手段,以及過去主持電視實境秀的逼真演出搬到政壇?

更嚴肅的命題是:「川普時代」的開展,將對美國政治、社會與外交挑戰構成什麼挑戰?

選後的美國政治充滿不確定性的。共和黨固然在白宮和國會參、眾兩院一把抓,完全執政的共和黨一時之間恐怕還以為身處夢中。選前,公開與川普切割、絕裂的共和黨高層,如今恐怕得央求川普分得一官半職。全美多數主流媒體和民調公司,準備好好面壁思過,為何判斷錯誤?民主黨失去政權和國會多數,雄心壯志的歐巴馬肯定心有不甘,備戰白宮多年的希拉蕊更是徒乎負負。過去8年共和黨處處抵制、杯葛歐巴馬,歐巴馬也不甩共和黨而為所欲為,選民恨透如此的政黨惡鬥。隨著川普上台,兩大政黨會否角色互換、戲碼照舊、人民照罵?

兩大政黨的政客必須從這場詭異選戰學得的教訓,正是美國多數選民對華府體制的憤怒與不平,只不過讓川普逮到機會,將自己包裝成「反體制」(anti-establishment)的急先鋒以及弱勢白人族群的代言人而已。別忘了,8年前歐巴馬也信誓旦旦要「撼動華府」(shake up Washington DC),結果他自己也成為體制的一部份。政壇老鳥的希拉蕊更不用說,她的道德誠信問題猶如魔咒纏身,她輸在性格、不是性別。

再者,選後的美國是一個更為分裂、對抗、仇恨與敵視的社會。原本存在於教育程度低、勞動階級的白人選民,會將川普的當選,視為他們對抗黑人與少數族裔的勝利,而黑人族裔也開始定義川普的勝選是白人的反撲,種族對抗的因子蠢蠢欲動。多數精英階層對川普不屑,認為他根本不可能當選。這些社會精英與知識份子未來如何看待川普的支持者,是美國社會一大變數。更遑論川普在選戰過程將墨西哥移民和穆斯林描繪成危險份子,又對女性和退伍軍人口出歧視的言語,這些都會列為歷史紀錄,不會隨著川普當選就煙消雲散。川普能夠弭平社會的分裂嗎?如今他自己進入體制內,還能打著「反體制」的競選旗幟,挑戰美國憲政秩序嗎?

川普發表3分鐘的勝選演說完全照稿唸,很「不川普」。他一改競選期間的狂傲態度,溫和地呼籲美國人要從分裂中療傷,他自許是全美國人的總統,號召所有參與這場運動的不同種族、宗教、背景和信仰的美國人民一起敦促政府為民服務。政治人物變臉如翻書也是習以為常,畢竟他是經由民主程序選出的新任美國國家領導人和三軍統帥,而且贏得不拖泥帶水。

說到三軍統帥,川普還必須關照另一群沒有投票權的觀眾,那就是國際社會。川普在選戰期間向世界發出的訊號,讓全球憂心他將重回孤立主義,不顧美國與日本、韓國、北約等盟邦的安全關係,或者將撕毀、中止美國對外貿易協議。他更和俄羅斯總統普亭稱兄道弟,引發普亭介入美國選舉的陰謀論。這些都讓各國政府憂心忡忡,摸不清川普真正的想法。比較可怕的是,川普根本沒有全球戰略,只是隨興式發言,又或者他的競選國安外交團隊不夠周全。這些都必須在政權交接期間儘快組織一支有經驗的共和黨團隊才行。

總之,美國的世界領導地位受到這場選戰影響受到嚴重傷害,川普必須在就任之後,儘速掌握官僚體系的專業政策建言,展現他對全球事務的思維,重申美國對國際社會的責任。

作者:端木雲(旅居海外多年,曾從事國際新聞編輯工作。)

(圖片來源:達志影像/路透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