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1月14日,台北市南港1號公園國宅建地工務所前,爆發了拆遷戶群聚抗爭。由彭火金及彭炳義帶領的100多名地主,開著挖土機要剷平市政府設立的工務所。消息一出,立刻震驚全台,連行政院長郝柏村都嚇到吃手手。

台北市從1987年解嚴起,國民黨確定了不再吹噓反攻大陸以後,好幾十項從戰後國民黨就宣傳要做,卻拖了30多年也沒做的大型工程,例如大安、林森、康樂、萬華……等公園,捷運淡水線與南港線,都在陸續開工。

要建設就一定要拆房子,要拆房子也一定會有抗爭。國民黨將保安警察員額,由3000人擴編到18000人,就可見當時情勢的緊繃。行政院長郝柏村與政治金童趙少康,也都義憤填膺的叫囂:「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違法的通通抓起來」。

過去市政府拆房子,住戶的抗爭雖然激烈,丟雞蛋、丟大便、丟磚塊、甚至丟土製汽油彈或引火自焚的都有。但這些住戶的抗爭都採守勢,也就是挖土機與鎮暴警察不前進,他們也不可能主動攻擊。

但這次南港1號公園旁工地的抗爭卻相反,是拆遷戶開著怪手,主動攻擊市政府設立的工務所。按照郝柏村與趙少康的標準,這些「叛亂犯」何止是要通通抓起來,直接槍斃都可以吧?

然而這場抗爭事後政府卻沒過於追究,因為抗爭者背後的辛酸,連國民黨都自知理虧。

眷村住戶為何要遷村海滄?

現在的大安森林公園,日治時代就被台灣總督府編列為7號公園預定地,但1950年代陸軍在這裡蓋了88戶的岳廬新村,空軍更蓋了435戶的建華新村。然後往北的信義路3段各巷弄,更是擠進來超過2600多戶的違建

1992年初,台北市政府要拆除7號公園預定地上的2處眷村與所有違建,為了息事寧人,即使眷村住戶沒有土地所有權,依然能獲得市府給軍方土地補償的69%,也就是建華新村住戶每戶都有71萬元的補償,若加上市府加發的地上物補償與拆遷獎勵,每戶至少251萬元以上。

市府這樣的補償,其實已經是前所未有的天價。但建華新村住戶卻不滿,因為岳廬新村每戶可達400萬。當然,按軍方的說法,岳廬新村僅有88戶,建華新村卻有435戶,每一戶佔地面積不同,土地補償當然不同。

但眷村住戶要求的還不只是拆遷款,他們要求市府先建後拆,必須先將他們安置在國宅,而且大家要住同一社區,否則他們要求集體遷村福建海滄,甚至是杭州筧橋。

面對住戶的強力抗爭,軍方只承諾提供婦聯456村及松山新村的246戶來抽籤,其他則等南港1號公園空地上的國宅落成後,再來一一分配。

開挖土機抗爭的原地主錯了嗎?

這麼前所未有的優惠條件,可以插隊先排到國宅,固然是平息了7號公園預定地上眷村居民的怒火,卻引爆了其他地方那些房子已經被拆掉,還在排隊苦等國宅的拆遷戶。

另一方面,南港1號公園原地主,聽到自己被市府徵收要建公園的土地,現在要改成蓋國宅,安置7號公園預定地上的眷村住戶,更加怒不可遏。

7號公園預定地上的眷村,是1950年代都市計畫已經公告後才蓋的,但國民黨卻說這些眷村房舍都合法,不是違建。

南港1號公園裡的原住戶,有些是早在日治時代,甚至清領時期就定居在此的,但國民黨卻說這都是違建。

一面還在拆老房子蓋公園,同時卻又在拆公園蓋國宅來安置眷村住戶,不就是典型的「乞丐趕廟公」嗎?

你們真的是正義的一方嗎?

如果2020年的總統大選主戰場是抗中保台,2024年的主戰場就一定是居住正義了。

眷村出身,年逾古稀的趙少康,就像是戒嚴時代立法院裡不用改選的老賊,堅持「我們合法,你們非法」,這麼一來就會變成無敵鐵金剛,「我們是正義的一方,要跟惡勢力來對抗」

2023年12月25日《聯合新聞網》記者洪子凱台北即時報導報導〈拿賴清德違建類比侯友宜凱旋苑 趙少康:非法怎跟合法一起談〉:

「三位總統候選人土地建物爭議成為近日熱議話題,民進黨近期頻繁追打國民黨總統候選人侯友宜夫人文大附近房產『凱旋苑』租金昂貴。

搭檔副總統候選人趙少康表示,『凱旋苑』已不是學校宿舍,是民間房子,理應回歸市場機制,學生覺得貴可以不租,反批民進黨總統候選人賴清德萬里老宅是非法違建,『非法怎麼跟合法一起談,很可惡。』……」

「想我眷村的兄弟們」想錯了嗎?

其實就算是外省人,1950年代能住在眷村裡的也是少數。像本魯小時候就從未住過眷村,父母跟本省人租屋,輾轉遷居多次,能租到的也大多是違建。

但有些黨國恩蔭子弟,擁有經濟與文化上的優勢,讓全台民眾的刻板印象就是「外省人都來自眷村」,一見面就要跟我們聊「想我眷村的兄弟們」。

朱天心在〈想我眷村的兄弟們〉結尾,更是莫名其妙地替另一個外省第二代作家蔣曉雲,派了一戶眷村的房子。

無奈蔣曉雲從不曾住過眷村,2014年5月2日《中國時報》人間副刊刊載蔣曉雲寫的〈此災何必深追究〉,她描述自己的父親蔣勝恕,因為:

「有個湖南老國代叫裴力之,安鄉人,覬覦同鄉妻子美貌,就舉報別人是匪諜,打算先陷害丈夫再去追求。結果同鄉會發文撻伐,他只好撤告,結果被誣告的照樣抓去綠島關,一世不得翻身,他自己倒吃香喝辣,萬年國代當到壽終正寢,亂世那個什麼天理報應?」

結果〈此災何必深追究〉在中時刊出後,裴力之的後人還真的去追究,他們到台北地檢署對蔣曉雲提告,幸而經北檢調查後不起訴,還了蔣曉雲清白。

原來經檢察官驗證,當初省保安司令部的判決書裡,雖未載明裴力之是為了追求蔣妻而檢舉,但卻明載當年的檢舉人就是裴力之。

本魯也實在不解,萬年國代裴力之的後人為何要提告蔣曉雲來自取其辱?後來朱天文也在與蔣曉雲的對談時說:

「我們『三三』時期,《擊壤歌》裡那種『天然的愛國』,或《淡江記》裡那種中國之思,對她(蔣曉雲)都不存在,這個差異真的是其來有自。」

或許是因為蔣曉雲跟本魯一樣,雖然我們都是外省人,但我們的父執輩,唯一住過這個不義黨國恩賜免費的房子,不是眷村,而是青島東路3號的保安司令部軍法看守所。

趙少康為何不屑住在違建裡的苦命人?

據婦聯會1982年的統計資料顯示,全台列管眷村共有879處,合計98,535戶。若以每戶平均4.47居住人口計,只有467,316個外省人住民居住於眷村,佔144萬外省籍人口的不到3成。

但根據中央大學法律與政府研究所教授李廣均的推估,1971年若依照平均每戶人口5.55人計,國防部列管眷戶人數為477,272人,而當時全台外省籍人口有2,388,611人,住在眷村的僅有19.98%。

無論是李廣均教授推估的19.98%,還是婦聯會推估的不到3成,總之,戒嚴時代居住在眷村裡的外省人就是少數。

連台北市長高玉樹都說,台北市有三分之一的建築是違建。大多數外省人無論是租屋,還是購屋,都跟本魯小時候一樣,也就是跟賴清德小時候一樣,住在高級外省人趙少康嘴中,極度不屑應該拆光光的違建裡。

沒辦法,我們就不像趙少康這麼好命,從小就受到黨國恩賜,可以住在「合法」的眷村裡。也難怪這個政治金童,70多歲了還要拼命講幹話,乞丐趕廟公,糟蹋像賴清德那樣住在違建裡的苦命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