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友來函詢問,這次東京奧運,哪一件事最讓本魯印象深刻?我想還是7月26日的射箭男子團體金牌戰,台灣的選手鄧宇成、魏均珩及湯智鈞三人,雖以0比6不敵韓國,卻還是取得奧運銀牌吧!

在頒獎典禮上,韓國名將吳真赫(Oh Jinhyek)邀請台灣與日本選手一起自拍,溫馨和樂的一幕,被場邊攝影記者所捕捉下來。照片曝光之後,不少網友也紛紛大讚「這就是奧運精神」,或說是「第一島鏈隊」及「炸雞聯盟」。

8年前的2013年3月5日,第三屆WBC棒球經典賽的16強分組預賽,韓國、澳洲與荷蘭三支球隊來到台灣,爭取前兩名晉級8強。八局下仍以兩分落後的韓國隊,先以兩支連續安打攻下一分;又在兩出局之後,靠著一支左外野兩分打點全壘打,最後以3:2逆轉勝。

韓國的職棒隊伍比台灣多,之前歷次比賽只要對上台灣,也都是贏多輸少。這次預賽台灣已經先贏了澳洲與荷蘭,而韓國卻已敗了一場,因此台灣只要不輸韓國5分,就已穩獲晉級的機會了。9局上半結束後,台灣雖以2:3落敗,但仍順利晉級,可以到東京爭取更好的名次。

然而播報這場比賽的「愛國主播」徐展元,卻失控狂哭到哽咽,還一直喊著:「好想贏韓國」,從此「好想贏韓國」,似乎就成了台灣「愛國球迷」的「三屍腦神丹」。運動競技當然大家都想贏,但台灣的「愛國球迷」,為什麼一心只想著要贏韓國呢?

「愛國球迷」為何籃球較多?

翻開台灣運動史,「愛國球迷」不是起源於棒球,而是籃球。原因當然是運動型態及規則不同,棒球員之間的衝撞拉扯較少。其次是棒球場大,籃球場小,棒球觀眾要丟東西到場內,甚至衝進場內打人也都有難度。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戒嚴時代「本省人迷棒球,外省人迷籃球」,因此「愛國球迷」還是以籃球較多。

1971年台灣退出聯合國後,不只是政治上各國紛紛與我斷交,黨國奴化教育稱這為「國際姑息主義逆流氾濫」,連在體壇各國也爭相「媚匪」,各項運動比賽的排我納匪案此起彼落。

1972年台灣舉辦第4屆亞洲盃女子籃球錦標賽,剛與我們斷交的日本,為了「媚匪」竟不派隊參加,亞洲籃球協會的韓國籍會長李秉禧,還邀國際籃協祕書長威廉瓊斯博士,連袂專程來台「觀戰」壓陣,防止骨牌效應。無奈情勢比人強,籃壇的排我納匪案還是難擋。

1974年7月在波多黎各舉行的國際籃球協會執行委員會,由埃及代表瓦斯貝擔任主席,「中國會籍問題」被列為第一議題。雖有美國、巴西、尼瓜多爾及中非共和國的代表起立發言支持,尤其是韓國的李秉禧立場最堅定。

但投票表決後,21位執委仍以14票對5票,2票棄權,通過西班牙提議案,中國得以入會。雖然國際籃協秘書長威廉瓊斯博士宣稱,台灣的會籍並未被排除,只要變更中華民國籃協的名稱即可恢復會籍。但中華民國籃協因不願改名為「台灣」,只得被停止會籍。

在政治上,韓國1970年代起,就一直想與中國眉來眼去,假如不是朝鮮的金日成大統領堅持「漢賊不兩立」,台韓之間早就斷交了。但在體壇,尤其是籃壇,韓國卻是台灣最死忠的盟友。台灣每年一度的瓊斯盃邀請賽,韓國隊也是年年參加,從未缺席。

然而外省人主導的籃壇,從籃協到各隊球員,甚至死忠球迷,幾乎都是外省人。他們始終以天朝自居,把韓國當成小弟。1950年代,台灣的籃球水準是比韓國高;但到了1970年代起,韓國就很明顯已超越台灣了。

在台灣舉行的瓊斯盃邀請賽,地主隊兩次與韓國隊打群架,甚至引發「愛國球迷」丟金錢標與玻璃瓶進場,砸傷球員與貴賓席觀眾,造成裁判停止甚至沒收比賽,兩次肇事的雙方球員也都一樣,就是台灣的曾增球韓國的李忠熙。

「愛國球迷」的第一次鬧場

曾增球是台灣籃球史上的「大」人物,雖然父親是籃球國手曾德城,但他國中時卻是手球隊員,讀開南商工時才加入籃球隊。191公分的身高,原本應該是中鋒,動作遲緩的站在禁區當門神。

然而曾增球卻把手球前鋒的速度和爆發力,全都融入了籃球。仗著優勢的體能和彈性,像矮將一樣的滿場飛。偏偏又什麼都「大」,因此傅達仁每次播報球賽時,提到曾增球就一定是大跨步、大飛身、大轉身、大拉竿、大扭腰、大遠射……曾增球曾經連續12年入選國手,這紀錄應該迄今也無人能破吧?

不過曾增球似乎是「成也手球,敗也手球」,媒體常批評他肢體柔軟度差、背敵作戰的能力不足、運球時容易走步、防守時愛用身體橫擋對手、習慣先起跳再傳球,先切入再找籃框……加上進攻欲望太強,總是單打獨鬥,無法融入團隊戰術。尤其喜歡賭博式的抄球與封火鍋,因此成了「犯規大王」,上場沒幾分鐘就四犯下場。

韓國隊的前鋒李忠熙,優缺點與曾增球卻幾乎相反。身高182公分,又有600度近視,體重也有些單薄,原本應該是後衛,卻與曾增球一樣是大前鋒。外線神準,基本動作一流的李忠熙,成了韓國隊的靈魂,隊友在場上都傳球給他,而他也能抓準時機攻擊,後來退休後來台灣加入CBA中華職籃宏國象隊,還擔任過總教練。

1982年7月4日,第6屆瓊斯盃台韓之戰,一開始台灣隊持續領先,最高時達8分。但卻不能有效的運用交叉盯人,切斷韓國隊後衛傳球給李忠熙。韓國隊只要以單擋讓李忠熙投籃,就能一直追回分數。

到最後58秒時,韓國隊反而以89:86領先3分,結果進攻時傳球失誤,裁判鳴笛判出界。球還在李忠熙手上,沒有交給裁判,曾增球上前去搶球,想要發動快攻,李忠熙不給,曾增球動作稍大,韓國隊林正明自後面衝上來,一把拉開曾增球,觀眾開始大聲鼓噪,幾十支汽水瓶與硬幣,就從四面八方如同下雨般丟進場中。

韓國隊見大事不妙,用外套護住頭部就迅速離場。坐在特區的觀眾,也撐開雨傘或拿起外套或包包護頭,警察不斷嗚笛,希望觀眾自制,大會也廣播呼籲冷靜,但觀眾的噓聲更大,蓋住了警笛與廣播。

大約三分鐘後,「愛國球迷」可丟的硬物都丟完後,卻仍然站立不肯入座。坐在四區看台第四排的觀眾李秀麗,頭部被汽水瓶打傷,血流不止。警員趕緊轉送她到空軍總醫院急救。比賽中斷十分鐘後,工作人員才將場地整理完畢,最後韓國以5分獲勝。

「愛國球迷」的第二次鬧場

第6屆瓊斯盃台韓之戰,引發「愛國球迷」的亂丟硬物,造成比賽中斷十幾分鐘,還有前排的觀眾頭部受傷送急診。當時有媒體稱為「金錢標籃球」,也就是形容「愛國球迷」對籃球場內丟擲硬幣,就像是許願池一樣。

從此之後,大家也心裡有數,若是台韓之戰,要花大錢買票坐在前排的觀眾,千萬記得要帶雨傘,能戴安全帽當然更好。

1988年7月11日,第12屆瓊斯盃最後一天的第三名爭奪戰,又是台灣隊與韓國隊之戰。韓國大使金相台,還親自到場觀戰。為了讓「愛國球迷」在最佳位置丟金錢標,黃牛把樓上前段150元的門票,炒到了1000元。

一開場台灣隊士氣很高,以5:0領先韓國隊,但沒多久韓國隊就逐漸追上,到上半場結束時,韓國隊以47:38領先。果然下半場2分34秒時,韓國隊進攻籃下,雙方爭籃板球搶成一團,裁判雖鳴笛判雙方爭球,但球員已扭打成一團,「愛國球迷」也開始丟硬幣與瓶罐進場,場面一時大亂,球賽中斷20分鐘。

中華籃協總幹事謝恆夫在中斷時間,協調韓國隊繼續出場比賽,當時53:44,韓國隊仍然領先。但只繼續打了8分鐘,到11分12秒時,韓國隊李忠熙由底線切入,曾增球防守不及,就伸腿絆倒李忠熙,被判故意犯規,由李忠熙罰球。

李忠熙站起來罰球時,曾增球上前伸手致歉,但李忠熙未理會,「愛國球迷」又騷動起來,等李忠熙罰中一球後,第二輪的硬幣與汽水瓶又被丟入場內,比賽再次暫停,雙方球員都退出場外。

由於在第一次停賽協調時,大會已向韓國隊保證,不再發生類似情形。但有備而來的「愛國球迷」,帶來的「許願物」看來還能用上好幾輪。韓國隊就以球員即將參加奧運,不能輕易受傷為由,拒絕再出場比賽。

裁判也見場面混亂不可收拾,泰國籍裁判宋杰就依規則,執行裁定比賽中止,比數有效,創下了瓊斯盃12年來第一次比賽腰斬的紀錄。「沒收」比賽是以中斷時的比數70:63,判定韓國隊獲勝,並得到本屆瓊斯盃的第3名。

台上1分鐘,台下10年功。但在台韓運動史上來說,讓「愛國球迷」改邪歸正,場中1分鐘,場外卻要30年功。唯有開放的民主體制,才能讓黨國體制下的「愛國球迷」,變成真正的愛球球迷。

如今民主化之後,韓國做到了,台灣隨著中國人的逐漸老去,終於也慢慢地做到了,現在只期盼中國也能早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