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受夠了馬英九,1965年10月10日蔣介石在〈國慶紀念告全國軍民同胞書〉裡,就是這樣指責中共「不抗日」:

「初不謂共匪毛賊狼子野心,竟玩弄其邪惡的兩手,方其投降宣言,墨瀋未乾,正當日軍全面入侵之際,乃即公然揚言,要『七分發展,二分應付,一分抗日』。……」

但2020年10月25日《新頭殼》報導〈發文慶台灣光復75週年 馬英九:中共確實有參加抗戰〉:

「前總統馬英九今(25日)發文慶祝台灣光復75週年,痛批民進黨部分人士對歷史無知、對國家認同混亂,……至於中共在八年抗戰中的角色,馬英九說,『在蔣中正委員長的領導與號召下,中共確實有參加抗戰』。

馬英九於臉書發文指出,……台灣人民對日抗戰是從清廷割讓台灣開始,比1937年七七事變早42年。1894年,甲午戰敗,清廷被迫於乙未年(1895年)4月簽下《馬關條約》割讓台灣,舉國震驚,全台悲憤。

台籍志士丘逢甲當時寫下『宰相有權能割地,孤臣無力可回天』、第二年寫下『四百萬人同一哭,去年今日割台灣』等六首離台詩,感人至深,傳頌一時,真實反映那個時候台灣人的錐心之痛。……

馬英九批,把台灣光復與中共的『一中原則』胡扯在一起,實在太離譜,希望民進黨的朋友多讀一點近代史再批評,比較有水準。」

戒嚴時代蔣介石親口痛罵「狼子野心」的中共不抗日,現在馬英九卻說在蔣中正的領導與號召下中共有抗日,馬英九連蔣介石親口說過的話也要否認,你馬英九真的是國民黨嗎?

但中國史不是本魯守備區,就隨便你馬英九去瞎扯,反正這些狗咬狗的爛帳,也完全不干我們台灣人的事。

 

然而馬英九把台灣人在乙未割台後,為保家護土而發起的抗日行動,鬼扯連結到什麼「愛國」詩人丘逢甲。拜託你馬英九,先去讀一下台灣史,看看是誰不讀書?誰沒水準?

跟馬英九一樣只會瞎掰的丘逢甲

「宰相有權能割地,孤臣無力可回天。扁舟去作鴟夷子,回首河山意黯然。」

「愛國」詩人丘逢甲說的宰相,當然是指李鴻章,孤臣是丘逢甲自己,鴟夷子是指春秋時的范蠡,在輔佐越王句踐復國後,知勾踐不可共安樂,於是浮海出國,變姓名,自號鴟夷子皮。寫的是令人悵然淚下,不過事實卻近乎可笑。

1895年4月,甲午戰敗後的清廷,與日本簽定「馬關條約」,割讓台灣。消息傳來,台灣官紳個個是群情激憤。當時在北京的台籍官員、翰林、舉人,也由丘逢甲領頭,聯名向都察院遞呈說:

「聞之道路,有割棄全台與倭之說,不勝悲憤。數十百萬生靈,皆北向慟哭,閭巷婦孺莫不欲食倭人之肉,各懷不共戴天之仇,誰肯甘心降敵。」

末了還慷慨激昂的說道:「與其生為降虜,不如死為義民」。就這樣,國民黨歷史課本中的「東亞第一個民主國」,就在5月21日於台北宣佈「獨立」。原來清朝的台灣巡撫唐景崧,在「紳民入撫署,鼓樂齋送者百餘人,行兩跪六叩首禮」下,成立了「台灣民主國」。

為了表明「據為島國,遙戴皇靈」而無「獨立」的妄想,大清的三跪九叩,此時縮了水成兩跪六叩,年號還叫「永清」,連國旗都搞了個台灣根本沒有的「黃虎」,表明不敢觸犯大清「龍威」,難怪美籍歷史學者H•J•Lamley說這是「非革命、非獨立、非民主」的鬧劇。

唐景崧在台灣巡撫任內,因籌辦全台防務,就從廣東募來一批「廣勇」;而台灣割讓後,仕紳們也廣募「土勇」。廣勇與土勇合計五萬人,雖然裝備不錯,還有德製克虜伯炮。但既無訓練,又毫無紀律;唐景崧又偏袒廣勇,至雙方嫌隙甚深。

5月29日,日帥北白川宮親王還未辦好交割手續,即命川村景明少將從澳底登陸。而當初豪氣萬千,自動請纓的守將曾喜照,雖有三營官兵,竟未戰先潰。日本陸軍中尉石光真清的日記上說:「登陸台灣時,敵人毫無抵抗。」

民主國內務大臣俞明震在《台灣八日記》裡說:「土民勾結挖金沙匪,引倭人由澳底登陸。」與遞呈說的「各懷不共戴天之仇」,根本是兩回事。

當時《紐約先鋒報》的駐台記者戴維生(James W.Davidson,後任美國駐台領事)說:「日軍登岸時,岸上居民給他們很多幫助。」而他敘述曾喜照將軍受傷的情形,也讓人匪夷所思。「基隆的華軍司令曾喜照,在『轎中』受傷」。

本魯也算好讀文史,從來也只聽說大將軍「騎馬打仗」,華軍司令曾喜照竟能首開先例,「坐轎打仗」,也讓我大開眼界。

雖然日軍已登陸,華軍抗敵無力,內鬥卻內行。獅球嶺守將吳國華在瑞芳,殺了一名日軍的前哨,但包幹臣率領的部隊來了之後,不但不追擊日軍,反而爭搶日軍首級,以「漢奸」為名殺了吳國華的手下。

吳國華在前線得知日軍首級被搶,立刻回師追擊包幹臣,三貂嶺就這樣不戰而潰,日軍得以長驅直入。而包幹臣逃回基隆後立刻向台北報捷,唐景崧與官紳聞訊後還在大肆慶祝,但日軍就快攻入台北城了。

千急萬急也喚不回的愛國詩人

6月3日,日軍進攻基隆,廣勇雖有十二營,但統帥李文魁(原為河北土匪,從淮軍渡台,居唐景崧麾下)不敢出兵會戰,於是又棄守,日軍登陸佔領基隆港。戴維生報導說:

「當基隆失守而日軍進迫獅球嶺時、身為民主國總統的唐景崧卻按兵不動,台灣北部的防線開始潰滅,敗將李文魁乘亂率領捕緝營殘兵竄入台北城、前線的其他敗兵也紛紛退至城內,各自燒殺劫掠、強姦婦女,文明的台北立刻淪成為人間地獄,朝夕不保,人心惶惶。」

根據連橫《台灣通史.獨立紀》上說:「李文魁馳入撫署請見,大呼曰:『獅球嶺亡在旦夕,非大帥督戰,諸將不用命』。景崧見其來,悚然立;而文魁已至屏前。即舉案上令架擲地曰:『軍令俱在,好自為之』。文魁側其首以拾,則景崧已不見矣。景崧既入內,攜巡撫印,奔滬尾,乘德商輪船逃。砲台擊之,不中。文魁亦躡景崧後至廈門,謀刺之。事洩,為清吏所捕,戮於市。」

戴維生則說:「從開始就無意維持台灣殘局的唐景崧,與內部大臣俞明震及軍務大臣李秉瑞,一同潛行至滬尾、藏匿於英商忌利士海運公司。6月4日趁著黑夜,不顧一切的搭上英輪亞沙號逃回廈門。」

而唐景崧在到了滬尾後,6月5日急電丘逢甲「千急急、赴援」,6月6日再「萬急急、速赴援」。但丘逢甲毫不理會,領了全軍餉銀後接著也就逃回大陸了。

連橫《台灣通史.列傳八》說:「逢甲任團練使,總其事,率所部駐台北,號稱二萬,月給餉糈十萬兩。十三日,日軍迫獅球嶺,景崧未戰而走,文武多逃。逢甲亦挾款以去,或言近十萬云。」

唐大總統逃亡後,台北城內的兩萬華軍群情激憤,索性燒殺劫掠起來。《清史稿.列傳二五○》:「潰兵爭入城,城中大驚擾亂,客勇、土勇互仇殺,屍遍地。總統府火發,景崧微服挈子遁,附英輪至廈門,時立國方七日也。」

清人姚錫光《東方兵事記略.台灣編》也說:「前敵潰兵入城,城中大亂。遍地積屍傷患,而廣勇、土勇互殘,哭聲鼎沸,未幾撫署起火,景崧微服混於弁勇中出逃。散兵游勇沿途劫掠,藩庫猶存銀二十四萬兩,劫奪互鬥,庫中積屍四百餘。」

美國記者筆下的「台北城亂象」

這些中國人自己對華軍在台北城內「燒殺劫掠」的敘述都太抽象,美國記者戴維生說的就更具體:

「六月五日上午二時,唐總統忽然隱遁,外務大臣出差未回,日領五角高薪的八位議員攜眷至滬尾內渡。亂軍在城中劫掠,人民日夜恐懼哀嚎。獨立僅十天的民主國已滅亡。」

「唐總統為了逃出總統府,送了五萬元賄賂自己的衛隊。搭上德輪亞沙號(Arthur),在德國軍艦伊利斯(Iltis)號的護衛下逃回廈門。消息傳出,其他士兵也來央求分錢,卻發現總統已逃竄,憤而放火燒毀總統府。士兵們趁夜沿街放槍,四處搶劫姦淫,遭難者狂呼卻無人敢援,人民只得祈求趕緊天亮。但槍聲越來越密,大家也越恐慌。」

「我們回大稻埕(今延平北路),看見兵工廠被打開,士兵們把可以移動的金屬,連槍砲都搬出來販售。一串錢能買原來幾百元的東西,許多商人用十分之一、甚至二十分之一買了許多金屬。日軍進城前,幾千名華軍不再打仗,開始賤賣槍彈。最新型的威斯切斯塔連發槍賤賣到一美元,老式的步槍被丟在稻田中,彈匣散落滿地。」

整個台北被華軍搞成了人間地獄,而台北原來已是通商大邑,大稻埕的許多洋行如德記(Tait)、美時、義和、新華利、怡和、Dent、Douglas Lapraik等代表也深感不安,就由茶商李春生(通英語)翻譯,與李秉鈞、陳舜臣、吳聯元等仕紳開會決定,派鹿港人辜顯榮去汐止請日軍趕緊進城,同時擔任日軍進台北城的嚮導。

但日軍見辜顯榮衣著破舊,舉止粗鄙,腦後還一條骯髒的豬尾巴,無法相信眼前這位只會說福佬語,不會說日話、英語,連北京話都不會的混混,會是台北城派來的使臣,就將他視為刺客逮捕。

幸好不久後又有三輛華麗馬車,在荷槍的外籍傭兵二十多人護衛下,三位西裝革履的紳士:德商Ohly、英商Themson與法商Bedilan,代表台北仕紳們委託,請日軍趕緊進城,內定為台灣首任民政長官水野遵才相信。

6月14日,近衛師團第一連隊長小島上校,率領五百名先鋒隊,兵不血刃的順利入城,城內兩萬名華軍毫無抵抗。隨後樺山總督入城,台北市民人人著白衣、手持小旗,簞食壺漿跪迎道路兩旁,樂師齊奏大鼓、銅鑼、嗩吶等。幾天以來華軍的燒殺劫掠,總算因日軍入城而安定下來。

戴維生則說:「日軍入城後,台北市民立刻豎起白旗,或粗糙地在白布上染紅製成日本國旗。艋舺(今萬華)人則歡迎日軍,家家掛著『日本良民』、『我等同一國民』或『我把貴軍當成朋友』的大旗。」

美國記者筆下的「中國乞丐兵」

看到日軍眼中的「台灣民主國」的華軍,竟是如此不堪的光景。回想幾天前唐總統的公告中,還豪氣萬千的「敢戰之士,一呼百萬,又有防軍四萬人,豈甘俯首事仇?」

結果這四萬華軍,一夜之間竟成了「姦淫擄掠」的匪寇。詩人王松形容德極為傳神:「將官欲詐千錉餉,丐子堪當一日兵」。再回頭看一下這批「乞丐兵」,在美國記者戴維生筆下怎樣形容:

「他們有許多行李,也不守紀律。裝備有步槍、刺刀、手槍、各種刀劍、彈藥袋、毯子、飯碗;還有扇子、雨傘、燈籠、盤子、鍋子、裝煙與煙管的小籃、圖畫、鐵罐、繩子、鐵斧、大箱、小盒、草帽、捆束的木板,以及不知裝著什麼的大包,亂七八糟,毫無秩序。」

「他們穿著紅色制服,暴躁慌張、大聲喧嘩、全身惡臭,在月台與無蓬車之間來回奔跑。為了在開車前把行李裝好,總是互相碰撞,不斷有爭吵,也因此掉落不少行李。上了車為搶座位,又是怒罵不斷,我已為必定會打架,結果又靜了下來,士兵們紛紛拿出煙管來抽煙。」

「火車一到站,士兵們爭先恐後的跳下來,用槍當作扁擔,扛著屬於自己的家當。士兵們完全不理會軍官,自由自在地在街上散步。曾將軍受傷後,士兵更難管束。華兵四處喧鬧,沿街勒索搶劫,甚至殺害軍官,毫無顧忌。」

捲款逃回中國的愛國詩人

「和議割台,全台震駭!臣等桑梓之地,義與存亡,願與撫臣誓死守禦。設戰而不勝,請俟臣等死後再言割地。如日酋來收台灣,台民惟有開仗。」

遙想1895年乙未割台後,「愛國」詩人丘逢甲慷慨陳詞時,是何等豪氣萬千。當他聽到唐大總統棄職潛逃回中國時,還作詩明志:「虎韜豹略且收藏,休說承明執戟郎。至竟虯髯成底事?宮中一炬類咸陽。」大罵哭曰:「吾台其去矣!誤我台民,一至此極!景崧之肉其足食乎!」

不料這位要揚言要「食景崧之肉」的偉大詩人,沒多久也跟隨唐總統腳步,內渡而去。當然,詩人就不像唐大總統那麼笨,人家的理由可好得很,《嶺雲海日樓詩抄》上說:「此地(台灣)非我葬身之地也,須變計早去,父母在世,應求自己平安。」原來詩人的「愛國」就是與我們升斗小民不同。

除了《台灣通史.列傳八》提到丘逢甲「捲款內渡」外,當時很多人的書裡也都提到。如易順鼎《魂南記》說:「時守台中之道員林朝棟、楊汝翼、主事丘逢甲,皆擁巨貲,棄師潛逃。」

吳德功《讓台記》說:「丘逢甲之勇前紮在南崁,亦奔回紮揀東,各領銀餉三個月。」

洪棄生《寄鶴齋詩話》裡更說:「昨年時事破碎,(逢甲)聞唐撫棄台西遁,己遂棄義軍倉皇渡海,軍餉不發,家屋盡被部下所焚。」

一場轟轟烈烈的「抗日運動」,結果日軍還沒到,總統唐景崧先逃了,華軍追趕不及,開炮相送,連總統府都燒了。副總統丘逢甲「不落人後」,倉皇內渡前還不忘先領軍餉,部下又燒了他家。

這種君不君,臣不臣的台灣民主國,加上屬下那些中國來的乞丐兵,結果當然是日軍未到,華軍就已在台「姦淫擄掠、燒殺一空」了。

盜台軍餉,盜粵軍裝,軍法總能逃,事變兩番成大盜。
非清人物,非漢人材,人言終不息,心甘一死莫知非。

1912年,丘逢甲在中國去世時,台灣高雄美濃一位前清舉人林金城,為這位被馬英九尊稱為「愛國詩人」的丘逢甲,寫下了這副酸味十足的輓聯。

至於不懂台灣史卻特別愛瞎扯的馬英九,未來會像丘逢甲那樣「愛國」嗎?鄉民們等著看吧!

(拙作發想與主要參考李筱峰老師著作《進出歷史》,稻香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