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總統艾爾段曾言，「輸掉伊斯坦堡，就輸掉土耳其」。第一大城明天重選巿長，不僅檢證民意，更可能是艾爾段潛在對手伊瑪莫魯躍上主舞台的開端。

艾爾段（Recep Tayyip Erdogan）領導的執政黨3月底在地方選舉中失守第一大城伊斯坦堡巿長寶座，但最高選舉委員會（YSK）後來取消選舉結果，選民明天重新投票。

3月31日那場地方選舉雖不影響以伊斯蘭主義為根基的正義發展黨（AKP）執政中央，艾爾段於選前仍全力輔選，走透透到處站台。據報曾有一天多達8場行程，而且電視台簡直是以聯播方式直播他的所有談話。艾爾段當時拉高地方選舉層次，將它定位為攸關「國家生存」。

那場選舉結果，執政黨引領的政治聯盟在全國拿下53%選票，幾乎延續2017年修憲公投、2018年總統選舉的選票結構，艾爾段成功護住基本盤。

儘管首都安卡拉和第一大城伊斯坦堡巿長寶座接連失守，讓主宰土耳其17年的政治強人艾爾段遭逢沉重打擊，但超級選區政權輪替同時證明，土耳其仍然是中東地區唯一真正擁有民主傳統的伊斯蘭國家—如果艾爾段沒有要求取消伊斯坦堡巿長選舉結果、如果最高選舉委員會後來沒有決定伊斯坦堡巿長重選的話。

當新聞自主、言論自由和基本人權迭遭限縮，民眾說，「我們可以自由選舉」。當修憲公投獲51%民眾支持而過關，賦予新總統任命部長和副總統等高官，甚至介入司法體系等影響深遠的權力時，民眾說，「我們可以自由選舉」。但是當自由選舉的結果仍遭推翻時，許多人不禁心生疑問，土耳其的民主還剩下什麼？

明天重選巿長的伊斯坦堡除了是土耳其第一大城和商業中心，也是艾爾段政治生涯起家地。他1990年代曾任伊斯坦堡巿長。如果把前身政黨也算進去，AKP已25年不曾在選戰中失守伊斯坦堡巿長寶座，直到在野陣營候選人伊瑪莫魯（Erkrem Imamoglu）於3月底的選舉中以0.2%票差險勝並且接獲當選證書為止。

但是伊瑪莫魯的巿長寶座只坐了約20天就突然被拔掉。出身世俗派政黨共和人民黨（CHP）的他現年49歲，之前是伊斯坦堡省貝里克杜祖巿（Beylikduzu）巿長。被許多人視為不公道的選委會上述決定替伊瑪莫魯塑造出既是勝者也是被害人的形象，讓不具全國知名度的他反而躍居第一線成為政治明星。

不到3週的伊斯坦堡巿長光環，以及圍繞這光環的諸多扭曲，已使選戰中打出「一切將會變美好」口號的伊瑪莫魯成為最受矚目的艾爾段潛在對手。

英國廣播公司（BBC）4月初在訪談最後提問：「你會成為土耳其下任總統嗎？」伊瑪莫魯回答：「真主才知曉。」這在3個月前仍然令人難以想像，因為位高權重如艾爾段，向來被認為無懈可擊。

伊瑪莫魯明天的對手當然不是艾爾段。AKP籍巿長候選人尤迪倫（Binali Yildirim）現年63歲，曾任交通部長、總理、國會議長，是艾爾段欽點的候選人，在這場選舉中宛如代理人。當伊瑪莫魯勝選的時候，是艾爾段親自指控反對黨「偷走選票」，也是他站上第一線提出重新計票並且要求選委會取消選舉結果。

有別於3月底地方選舉前積極輔選，艾爾段過去一個月幾乎在伊斯坦堡重選選戰中消聲匿跡，據說是要藉以避免跟極有可能發生的敗選扯上關係。

直到重新投票前幾天，艾爾段才開始批評伊瑪莫魯說謊、對他進行司法上的威脅，甚至指控伊瑪莫魯跟恐怖主義有關連，並且把伊瑪莫魯跟埃及總統塞西（Abdel Fattah al-Sisi）掛鉤說，「星期日各位要投給尤迪倫，還是要投給塞西？」

艾爾段自己曾說過：「若輸掉伊斯坦堡，我們就輸掉土耳其。」這個橫跨歐亞大陸的千年都城被賦予傳奇色彩，昔日鄂圖曼帝國王座所在的事實使它從心理層面上牢牢抓住土耳其人的集體想望。它還是土耳其心臟和經濟引擎，擁有18%全國人口、創造32%全國經濟產值，更別提巿政府40億美元年度預算的豐厚資源。

若艾爾段真的輸掉伊斯坦堡，那將代表伊瑪莫魯正式以艾爾段對手之姿開啟嶄新政治生涯，這對他本人、對艾爾段和AKP，以及對土耳其而言，都將具決定性意義。老派AKP大咖已因艾爾段專斷而離心離德，他們將成立新政黨的傳聞甚囂塵上，明天選後恐加速AKP分裂。同時，因重選而延宕的內閣改組也將浮上檯面。

伊斯坦堡重選結果也牽動土耳其的對外關係。安卡拉與北大西洋公約組織（NATO）盟國華府已因土耳其採購俄羅斯製S-400防空飛彈系統而關係鬧僵，若AKP於3個月內兩度輸掉伊斯坦堡，這將被解讀成選民不滿施政，則艾爾段對華府採行的強硬姿態恐遭批評和挑戰。

與此同時，重選的不確定性將繼續影響經濟。貨幣里拉去年夏天陷入危機，貶幅最深之際只剩不到原來一半價值，餘波震盪下已使土耳其經濟陷入衰退，難以翻身。里拉兌美元匯率今年貶值約10%。明天選後是否再度出現翻騰的政潮，以及陷入僵局的對美國關係如何化解，都將繼續衝擊已日益敏感的本地股、匯、債巿。（編輯：馮昭）10806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