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今年3月台灣的太陽花運動或是現在香港的佔中行動,媒體上呈現的不是運動領袖激情的喊話、政府代表跳針回應,就是警民衝突的場面,但其實在抗爭現場,絕大部份時候其實是相當平靜的。而抗爭者在現場又是怎麼生活?吃什麼?怎麼上廁所?實地觀察兩場運動的新頭殻記者,以下就「物資」、「廁所」、「資源回收」、「網路通訊」、「充電」部分,嘗試做一個比較。

流動性的物資站

香港佔中至今有許多佔領區,其中靠近政總、立法會、特首辦等政商中心的金鐘一帶不但是人數最多,也是最受到國際關注的地方,除了上萬人在高樓大廈下揮舞手機燈海外,金鐘也是9/28警方朝民眾丟擲催淚彈的現場。

金鐘一帶的佔領範圍相當大,除了主要幹道干諾道外,兩旁的金鐘道、龍和道的車輛交通都被癱瘓,加上抗爭人數眾多,負責後勤補給的物資站變得相當重要,不過,如同民眾「自發性」佔領一樣,物資站的成立和管理同樣相當自由且隨意、變動性也相當高。

金鐘一帶共有20到30個大大小小的物資站,人潮越集中的物資站越大,人潮越分散的物資站不一定比較小,從中環往金鐘走便能看到幾個大站,因為就戰線而言,這邊可算是佔領區的重要邊防;不過即使是這樣,由於人潮還是以金鐘地鐵站海富中心出口的地區為主,白天人少的時候,有時候還會看到邊防物資站完全沒有人留守,卻只有觀光客來拍照的情形。

在人潮多的物資站,每隔個半小時就會有熱心市民送來水果、便當、零食等零散物資,餓了就到物資站拿,不過白天的時候仍是送的人比拿的人還多,畢竟很多人是吃飽了才過來,或是離開現場去吃飯;這跟每天「定時放飯」的立法院議場相差頗多。至於水、帳篷、口罩等物資則是彼此互通有無,有時會看到有人拿無線電進行物資調度,有時則是直接派人到各個物資站溝通,協力搬運物資。

根據一位學聯成員的說法,學聯大約在10日前幾天就開始進駐金鐘一帶的物資站,並擔當像是統籌的角色。由於各個物資站的人員變動性極高,因此學聯每天都會有人到各個物資站去確認「今天的聯絡人」,並將其加入WhatsApp(香港人用WhatsApp居多)的社團,作為調度物資之用,而該物資的社團共有200多人。不過學聯雖這樣講,但實際去物資站調查,知道這個社團的人並不多,甚至還有人會補上一句,暗批學聯有點太高估自己的影響力。

然而,由於金鐘一帶都是政商大樓,附近幾乎沒有什麼店家或住戶,補給物資非得從外地運送進來,這也造成後勤補給上的一大風險,金鐘就曾「鬧水荒」。據物資站學生表示,以前都會有熱心市民捐贈水再委由車隊載運,但11日凌晨卻發生車隊載水出發後,車隊卻無故失蹤的情形,導致11當天每個物資站都陷入無水可發的情形。不過後來該學生表示,靠著市民人手一瓶水送到物資站,水又多了起來,學生甚至以「可以開水上樂園」來形容,某種程度上,這似乎也代表著公民運動有相當大的彈性。

即便是有上萬人聚集的時候,仍會覺得物資站的分佈太過密集且效益不高,到底哪裡該設物資站?又由誰來管理?其實都相當的自由。據海富中心物資站學生轉述,就曾有幾個學生跑來物資站索取物資,但理由竟然是他們想要在旁邊開設一個新的物資站。許多小站或許就是這樣而產生的,如果物資都用在該用的地方,這也沒有不好,只是再次印證了公民運動的異質性和流動性。

相較於香港的範圍廣大的陣地戰,台灣太陽花佔領立法院就顯得比較沒有後勤物資的顧慮。當時不管是在議場內還是立法院外的濟南路、青島東路等8、9個物資站,都鮮少有過物資短缺的問題,就算有,立法院附近也都是商家,可以隨時補充。因立法院佔領範圍來的比較小,物資站的數量、管理相對來的比較容易,也就不會發生「搶物資、自設物資站」的情形。

臨時廁所、澡堂

吃完喝完,下一個遇到的就是「上廁所」的問題,這一點對太陽花來說是個考驗,尤其是佔領議場的頭幾天,因為出入受限制,學生只能在議場內兩個門分別自設簡易男女廁,以尿盆等方式處理,至於排泄物只好委由立委幫忙帶出;324凌晨行政院大廳內的學生被警察包圍時也是採取同樣做法。至於在香港佔中就比較輕鬆,只是要花多一點時間排隊。

金鐘現場共有2個廁所,一個就在「雨傘巨人」對面、貼滿聲援貼紙的「連儂牆」下,另一個比較遠的在立法會旁。被警察丟催淚彈後,30日那一天金鐘仍有數萬民眾,一位林先生就說,他當時在連儂牆的廁所排了40分鐘才排到。實際走進廁所,不但地面保持相當整潔外,洗手台還放了許多民眾提供的洗髮精、刮鬍刀、牙膏、牙刷、漱口水、止汗劑、面膜等用品,其中也不乏有趣的標語,像是「噴髮68膠(689),頭髮要撐住,香港人為民主都要撐住」。

某天凌晨,金鐘干諾道的天橋下,也突然出現一個用帆布搭起的「單人用澡堂」,實際拉開帆布走進去一看,卻只是一張塑膠椅、一罐洗髮精和幾桶水。由於位在人潮往來的馬路上,該澡堂似乎還是觀賞價值高於使用價值;被問到有沒有去用過澡堂,每個人都報以害羞的微笑。

若與台灣相比的話,金鐘的廁所就像是立法院議場內的男廁女廁,同樣也是擺滿了各式樣的盥洗用品;而立法院外曾經出現舉著「洗澡請跟我來」牌的人,引導人潮到附近願意提供盥洗的店家的情形,則比較像是在旺角,畢竟旺角的地理結構其實跟立法院比較接近。

資源回收

「香港人以前不太作資源回收的,這次倒讓我蠻驚訝的」,一位香港學生這麼說。金鐘大大小小的物資站,資源回收分類的程度不一,但走到立法會前廣場,卻會令人大開眼界。欄杆上掛滿一支支雨傘,地上則分別擺著紙類、瓶罐,袋子裡放滿保麗龍(香港人多使用保麗龍當飯盒)。另一處則擺著10多個裝滿東西密封的罐子,上面分別寫著「果皮」和「廚餘」,廚餘的桶子裡還放上了一層灰色、像是木屑般的東西。來自新界的梁小姐解釋,這些灰色的東西可以分解廚餘,且不會產生異味,分解後還可以做成洗潔精,在靠近立法會的廁所裡就有一罐洗潔精是這樣做出來的。

而「雨傘」是佔中行動中的重要象徵,也有人把之前在催淚彈和胡椒噴霧戰場上折損的雨傘布料拆除,重新縫成包包、別上黃絲帶並擺在立法會前,供民眾取用,有些雨傘上還可清晰看到胡椒噴霧的痕跡。

資源回收比起其他部分來說其實比較單純,不是不好做而是有沒有人要做的問題,只要有人願意出面,通常不會是太大問題。太陽花運動期間有待過立法院議場的人應該就知道,在8號門回收區有個專作資源的阿伯,他幾乎是跟學生同進退,在議場待得比他久的人幾乎沒幾個;同樣的,在同一區也有個女學生,會把用完的鋁箔包一一攤平,像書本一樣整齊地疊在一起,完全不浪費一點空間。

網路通訊戰

對現代人來說,手機可說是一切生命的來源,只要手機沒電大概就跟死了沒兩樣,特別是對於需要通訊的抗爭者而言更是,「網路」和「電」反而才是一個兵家必爭的重要資源。太陽花的佔領現場可分為立法院議場內和立法院外,由於立法院內議場外部分都還由警方控制,除了立委、記者以外民眾幾乎很難自由進出,通訊聯絡(特別是網路)就變得相當重要。但由於範圍小人口密度又高,有時候只是傳個文字訊息都常會傳不出去,就算使用4G網路(當時台灣4G尚未普及)也會有不穩定的時候,使得議場內發稿記者也常面臨網路斷線、無法發稿的窘境。

相較而言,佔中據點多且範圍廣大,雖然人數多的時候手機網路一樣不通,但至少都在戶外空礦區,網路不通至少眼睛看得見、耳朵聽得到(至於金鐘、旺角等距點之間的聯繫並不特別重要,因為各地各自為政,且搭地鐵從金鐘到旺角也需要個10來分鐘,遠水也就不了近火)。且就在金鐘採訪的記者而言,只要進到旁邊的立法會大樓裡,發稿、充電都不成問題。

手機充電

台灣學生攻入議場後沒幾天,議場內議員座位下方的插座就被斷電,後來幾乎都是靠發電機和自備延長線來充電,或是對外徵求大量充好電的行動電源,再送到到議場內,但往往仍是供不應求。

這部分香港則沒有出現太大問題,雖然金鐘海富中心的充電站、或是旺角一處免費提供充電的手機行仍可看到大批民眾搶著充電,但卻沒有像台灣一樣出現那麼龐大的用電需求,關鍵還是在於佔中現場的空間是「可流動的」,金鐘站地鐵一出來就是佔領現場,許多人是回家充電、睡覺再搭地鐵回到現場,這跟幾乎成封閉狀態的立法院議場有很大差別。

旺角有手機業者出讓店面,供佔中民眾手機充電。圖2之2:林雨佑/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