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語歌曲創作、演唱者文夏,在台灣可謂家喻戶曉,有「永遠的歌王」的稱號,他的歌詞創作數量名列前茅,至今仍有許多猶傳唱不歇,像是<黃昏的故鄉>、<媽媽請你也保重>、<星星知我心>、<飄浪之女>、<彼個小姑娘>、<心所愛的人>等近百首不勝枚舉,能有這樣的成就,正是由於他在少年時,就前往日本接受了紮實且多方面的音樂訓練。

那時甫自國民小學畢業的他,到了日本依親,白日時進中學接續學業,夜晚又到音樂研究班練聲嗓、讀聲樂,每日只是發聲,將全身都當成是發聲的機器,探索每個聲音的共鳴點,如此從頭到尾延續了三年,每天四個小時的課程均以發聲為主、不曾停歇,同時也搭配研讀樂理,到了星期日再去學習鋼琴、吉他演奏,好和聲樂訓練相配合,這三年來,文夏的老師從沒有教過他任何一首歌曲,有的只是不斷重複的發聲練習。

當他收拾起行囊要回國時,不禁開口請問老師:「歌咧?」他的老師也不假思索的答道:「有這樣的聲音訓練,無論唱什麼歌都不是問題了。」不過老師終於還是教了他一首練唱的曲子<o so le mio>,且再三叮囑:當你有機會要演唱流行歌曲時,絕不能用三年來聲樂訓練下所養成的高亢宏亮的聲音,至多只能用將近十分之一的力道來發聲,再就歌曲的意境是快樂抑或悲傷,隨著歌詞所營聚的氛圍進行調整,如此一來你的聲音只會愈用愈好、愈用愈圓潤,倘使用盡全力,這樣發出來的聲音會像是演唱歌劇一般,人們雖會覺得你受過專業訓練,但卻也會對你的聲音感覺疲勞,無法終日欣賞、反覆聆聽。

只是創作數量名列前茅的文夏,作品查禁數量卻也拔得頭籌。文夏曾於1996年接受吳國禎訪問時,就有以下一段對於歌曲被禁的回憶:「彼陣的作者無話講啦,所以歌據在(ku3-chai7)伊咧禁的,這塊歌若要禁就禁,像講『望春風』,好的歌啊,『春風』就是『共產』,按呢『望春風』昧使,按呢禁起來;『何日君再來』,『君』就是共產,按呢『何日君再來』你在等共產來,按呢也昧使;『補破網』,台灣的生活無彼艱苦,咱台灣的人網仔破隨tan3 tho2-kak8,昧像外國人著擱補,啊就若要給你禁逐項攏有原因啦。……一個較代表得的歌比如講『媽媽我也真勇健』,阿兵哥真勇壯的歌嗎,真有精神,我這嗎(chit-ma2)做阿兵哥來金門、馬祖企(khia7)衛兵,遙遠彼平爸爸、媽媽、小弟、小妹攏在彼,這陣不知有好好咧、勇健咧快樂過日有無啊?按呢想、想,按呢昧使,按呢會逃兵,按呢金門的兵仔會逃兵,會泅轉去台灣,按呢就愛給伊禁起來,敢泅會到?金門會當泅轉來台灣喔?你講無可能,我若講會當就會當──禁唱。」,這段談話或有失於一偏之虞,卻是第一線從業人員的貼身感受,從這段談話中,也不難察覺當時的歌手及創作者對於「禁歌」所籠罩的陰影是何等的濃烈。

其實當兵,是在徵兵制的國家裡,國民需要負擔的義務,每個男性都曾經歷的生活經驗,也成為流行歌描寫的主題,<媽媽我也真勇健>原曲是鄧雨賢先生在二次世界大戰時,所創作的一首歌曲描寫鄉土部隊的勇士、從戰線寄回來的一封信,戰後文夏才將這首歌曲改寫成台語歌詞,孰料偏偏警備總部認為這種歌曲卻是會煽動人逃兵的。

其實<媽媽我也真勇健>這首歌詞當中,也唱到了公賣局的「新樂園」,是在為政府打廣告、最好的宣傳歌曲,偏偏這首歌卻被說成會煽動逃兵,這實在是文夏怎麼想都想不到的理由。

1988年3月26日<聯合報>17版報導,新聞局當天上午會同內政部、教育部、廣電處、文建會等單位,為898首戒嚴時期禁唱歌曲作最後的「驗明正身」工作。然而,在將近三分之一不打算開禁歌曲的名單中,卻存在一些「禁者自禁,唱者自唱」的例子,顯示公權力未來將持續遭遇民間文化系統的挑戰。其中文夏的<媽媽我也真勇健>,就被主管機關清查到,收錄在「英倫唱片」的「文夏專輯」第三輯之中、「麗歌唱片」的「台語老歌」第八輯之中,足見這正是一首「禁不住的禁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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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語歌曲創作、演唱者文夏,在台灣可謂「家喻戶曉」,有「永遠的歌王」的稱號,他的歌曲至今仍猶傳唱不歇。    圖:吳國禎/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