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17)日上午,柯文哲談到當年馬英九市長處理SARS的和平醫院封院作法,「不曉得到底是誰想出來的。因為把那些人全部關在裡面,是怎樣想讓那些人全部死在裡面?這個只有在15世紀黑死病鼠疫才用這個方法」。「20世紀裡去用15世紀的方法」,「我會覺得那個智商太低」。

下午,對手連勝文陣營則以新聞稿要求「柯文哲應該向馬總統及和平醫院辛苦的醫護人員道歉」。連陣營強調,當初封院決定是行政院副院長林信義及衛生署署長涂醒哲拍板定案,「中央決定,地方配合」。連營的依據是「署授疾字第0920000275號」:「請北市衛生局成立接管小組進駐和平醫院,依院內感染SARS管控規定,全面管制人員出入及進行院內分區使用管理」,做出封院的管制。

選舉使人瘋狂,也使人失憶、驚恐。SARS離現在才短短11年多,還稱不上是歷史的事件,透過一張沒有脈絡的「公文」就能夠扭曲嗎?

要談和平醫院封院決定,最權威、最關鍵的不是「署授疾字第0920000275號」公文,而是台北市長馬英九自己下令成立,指定副市長白秀雄邀請專業公正人士及政風處、人事處組成的「台北市政府專案調查小組」,並於03年6月12日提出的「台北市立和平醫院處理嚴重急性呼吸道症候群(SARS)事件調查報告」。報告的第13頁這樣寫:

◎ 4月23日晚間,衛生局參加中央與地方聯合處理小組針對和平醫院SARS疫情所召開之專案會議,研商處理對策。

◎ 4月24日市長早餐會報指示,比照九二一大地震及納莉風災規模,提升SARS處理層級為市級,成立跨局處SARS災害緊急應變中心,由歐副市長擔任召集人,全市府總動員共同對抗SARS,並指示最遲在下午宣布封院進行全面管制,請衛生局與院長儘速進行規劃。

◎ 4月24日上午至行政院參加「研商臺北市立和平醫院醫護人員感染SARS因應措施」會議,獲致「和平醫院暫時關閉,全面管制」、「和平醫院所有病人集中治療;員工全數召回集中隔離;院內人員家屬居家隔離」等多項決議。

換句話說,和平封院是馬市長在4/24早餐會做決定,並由副市長歐晉德向民進黨的行政院提出,並由中央配合發佈命令的。說中央與地方共業,可以;但說構想起源,馬市府佔絕大部分。連陣營所謂的「中央決定,地方配合」,被這份馬市府專案報告推翻。

當時的作法是要把上千名和平醫院醫護人員及病人關在A、B兩棟大樓,集中看管,至少觀察14天。這個作法,用柯文哲昨天講的「馬後砲」來看,根本不符合防疫專業,只是多讓幾個醫生、護士與底層的洗衣工賠上性命。同時,也有違法、侵犯人權之虞。

反省的基礎必須墊基於事實之上,否則伊波拉來犯或SARS重返時,台灣社會無法從已受的傷痛裡學到教訓。

紀錄片導演朱賢哲在2007年發表「穿越和平」影片。他從被冠上「落跑醫師」周經凱司法平反之路切入,檢驗當時和平醫院封鎖的政策。也透過醫院底層洗衣工的口中,生動地交代院內交叉感染的過程,其實是隱瞞疫情的院方,將疑似SARS病人的衣物,未經消毒下即交由洗衣工清潔所致。

但令人感傷的是這些被感染的底層洗衣工受訪說,包括北市府、監察院等調查機構,到現在都沒有人來聽取過他們意見,這也反映出高居廟堂官員的階級偏見與愚蠢。

封院決定理由,歐晉德講得直白,「那一天(24日)早上大家討論說那如何來處理這些人?第一個不要讓他擴散。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第一先把醫院isolate(隔離)起來。然後這些回家的醫生要叫回來。叫回來的目的是瞭解他們有沒有感染的可能,一定要趕快處理。都叫回醫院,至於他們要住在替代役中心或醫院,這他們自己決定,沒有人叫他一定要住在(醫院)裡頭」。

但被強迫隔離的林秉鴻醫師受訪時說,當時他可能覺得不可能活著出來,因此在4/24寫下日記,「實在想不出來這種隔離方法有哪一點符合防疫原理,為什麼不把沒發病的醫護人員居家隔離就好了」。

時任疾管局長蘇益仁受訪時質疑這種集中在和平醫院封鎖的政策說,把醫護人員召回的決定,他都沒有參與,也不知道誰做的決定。但隔離其實不需要召回到醫院,只要外面找一家旅館即可。居家隔離當然比較好。

就在美國爆發照顧伊波拉感染病患的2位護士也感染之際,美國境內也有政客說,應該全面封鎖美國與西非的航線等等。對此,也許林秉鴻日記這段話最值得重新體會,「SARS並不恐怖,恐怖的是人類自己本身的貪婪、軟弱、自私和怪罪他人所衍生出來的災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