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俗語隱藏了不為人知的「性別密碼」,中國文化大學中文研究所博士游淑珺在NewTalk「幸福報報─女人來開講」節目上指出,「有三項無放的—查某子、屎桶、死人」這句俗語的意思,如同放久會發臭的屎桶、屍體一樣,女兒長大後就一定要嫁人,由此對照女性生命的起始,從出生「女命無真」的改八字造新命到「查某囝仔人,捻頭飼也會活」的隨意扶養,包含灌輸「三從四德」的觀念都是為了「女有歸」做好準備。

游淑珺表示,「查某人油麻菜籽命」,女性命的好壞端看婚後的發展,于歸只是第一步而已,「好歹查某著會生」,女性在夫家中能否佔有一席之地要看她有沒有「出丁」,能產下傳宗接代的子嗣,才有她人生最後的歸處—公媽神主牌位上的書寫銘刻。

游淑珺說明,在此談到的「性別」,不是指生理上的男女性別,而是後天人為所形塑而成的社會性別;在我們日常生活中處處可見傳播性別制約的網絡體系,包含個人家庭、學校教育、職場生態、社會、宗教、風俗習慣等,都促使男女兩性趨向於社會所期待的性別形象發展,生活中被經常使用的俗語也不例外。

台灣社會的性別結構,受到平埔族母系制度的變遷影響。游淑珺表示,清領時期閩南族群來到台灣的開發情形,除了渡過黑水溝的風險之外,還有水土不服以及來自於原住民的威脅等因素,留下「三在六死一回頭」、「唐山過台灣,心肝結歸丸」等心酸史。她說,在「單身渡台令」的限制下,辛苦來台的「羅漢腳」為了實現「男大當婚」的期盼與安撫離鄉背景的孤單,大多選擇入贅平埔族女家,成為母系社會的一員。

「生女有賺,生男無賺」游淑珺說母系繼承制度,隨著血緣上混血的下一代「土生仔」的歸屬問題逐漸崩解,清中葉時頒布命令,將漢番通婚所生的孩子,納為漢族父系的傳承世系,直接造成平埔族女性無後承繼的現象,加上與漢人大量通婚的結果,平埔族男性也面臨無妻可娶的窘況,而平埔族母系文化也走向漢化的發展。

游淑珺進一步指出,這是順利的女性歷程,但尚未通過出嫁的關口就不幸夭折的話,在「紅格桌頂無奉祀姑婆」的民俗習慣下,「孤娘仔」該何去何從?過去普遍選擇的「冥婚」習俗,附和的是現實社會中「女有歸」的期待,但也有將長生祿位送至「姑娘廟」、「菜堂」安置的情形,讓孤單的女性亡靈可以相互為伴,如高雄旗津「二十五淑女墓」即循此模式集中祭祀。

而從台灣女神祭祀體系的發展來看,游淑珺說也有孤娘不「討嫁尪」反而「討要做神」的另類現象,直接跨越「女有歸」的制約,成神後便超越社會性別的制約框架,反而展現出女性更多的可能,這股神祕的幽冥力量或能成為挑戰父權的一種方式。

游淑珺撰寫的書籍《女界門風—台灣俗語中的女性》,揭露了各種不同身分的閩南女性成長歷程,包含:大家閨秀、童養媳、查某女間、娼妓、寡婦、繼母、細姨等生命歷程的開展,多在俗語的驅使與制約之下,朝向符合社會期待的典型女性—賢妻良母發展,俗語的重要性也透過「她們」的成長得到呈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