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驚訝與不解聲中,眾所矚目的2009年諾貝爾和平由美國總統奧巴馬獲得。美國輿論褒貶不一,網路與Facebook、噗浪議論紛紛。有人戲謔這是給芝加哥未能爭取到2016年奧運主辦權的補償(奧巴馬來自芝加哥,大力為申奧發言);在野的共和黨酸葡萄地說,奧巴馬的天王風采連諾貝爾委員會都無法擋;持批判觀點者舉出申請和平獎最後時限為今年二月一日,當時奧巴馬就職還不到兩週,何來具體「政績」證明他的和平貢獻?可能連奧巴馬本人都有點心虛,不得不表現受寵若驚的謙卑身段。

沒錯,奧巴馬挾美國歷史首位黑人總統(其實是黑白混血)之姿,高舉「改變」競選旗幟與借由個人演說魅力,在多數美國人對小布希八年執政失望透頂之際竄起,天時地利人和地創造了變天的歷史。

上任九個月以來,奧巴馬花費最多的時間其實是在內政事宜,尤其是修補小布希留下來的金融危機爛攤,以及飽受爭議的健保改革。前陣子為了宣揚健保議程,奧巴馬每天幾乎三分之二的時間都花在健保議題上。對這位過去僅擔任一屆不到參議員的新總統而言,外交關係尚屬學習起步階段。因此奧巴馬政府的外交施政多仰賴柯林頓時期民主黨外交老將操刀。為了黨內先進職位的分配,奧巴馬採用有別於小布希的外交手腕,在棘手的伊拉克、阿富汗、巴基斯坦、北韓都採用派遣特使的模式來進行外交斡旋。

雖說推動和平的具體成績尚付出闕如,但奧巴馬的確陸續拋出諸多迴異於小布希「挾反恐之名行美國單邊主義之實」的外交作為。包括,推動與伊斯蘭堪界的和解、倡導非核武世界、決定關閉囚禁恐佈嫌疑份子的關達拉莫監獄、訂出伊拉克撤軍時限、宣佈放棄於波蘭設置飛彈防禦系統計劃。而為了分擔美國「世界警察」的重擔,奧巴馬支持「亞太區域主義」的建構,甚至鼓勵其亞太盟邦正視並接受與「崛起中國」的交往。

奧巴馬於九月中旬出席聯合國大會也首度為所謂的「奧巴馬主義」作出明確定義:著重在外交斡旋、多邊談判以及仰賴區域潛在強權合作等實際戰略操作。簡言之,就是以「交往對話代替圍堵對抗,族群和解重於美國獨霸」。諾貝爾獎委員會之所以將和平獎頒給奧巴馬,也不無希望藉此框住「奧巴馬多邊主義」的政治思考。

如此趨於多邊主義的外交思維,固然可以有效舒解美國國內經濟與民意的壓力(白宮正猶豫國內反彈遲遲不敢宣佈再增兵阿富汗),重塑美國國際形象,符合國際建制主義者主張回歸國際組織(如聯合國體系)共同處理全球危機的期待,卻也隱含若干風險。

首先,如此容易被視為「弱勢外交」的領導,會否遭到部份「流氓國家」如北韓與伊朗的要脅,趁機抬高談判籌碼從中牟利?如果沒有搭配有效的嚇阻能力,屆時被迫走上戰爭解決一途,又是否有違和平的光環?

其次,奧巴馬政府決定強化與崛起中的區域強權如中國的交往合作,企圖藉由北京的潛在國際影響力來說服北韓、伊朗、甚至緬甸等不民主國家。問題是在拉攏中國的過程中,會否出現政治交易,始終是美國在亞太地區盟邦質疑的重點。

台灣內部對於是否可能出現類似美中「共管」台灣,或是華府為了與中國交往而忽略台灣利益之情事也時有擔憂。從奧巴馬上任以來尚未對中國違反人權有所批評,甚至為了不影響十一月中旬訪問中國的行程,不惜推翻往例,婉拒與刻正在華府訪問的西藏精神領袖達賴喇嘛會面即不難看出美國對中國的需要。

當追求和平的過程遇上可能必須淡化甚而犧牲民主與人權的堅持時,這樣的和平是否係真正的和平?或許這才是奧巴馬接受諾貝爾和平桂冠的時候應該思量的。

(作者劉世忠現為美國華府智庫布魯金斯研究院東北亞研究中心訪問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