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明德在新書中指控「美麗島事件」部分辯護律師,可能是國民黨抓杷子,他的年輕妻子陳嘉君,以當年迫害王幸男的調查員說詞,消遣王幸男「跪地求饒」,我不是調查員,也不是抓杷子,當然不知道施姓夫婦說的是真是假。但卻讓我想起一段往事。
 
時空須倒回1987年,那一年,是前民進黨主席黃信介剛出獄那年,民進黨剛成立沒有多久,也是台灣社會運動非常蓬勃發展時期。 
 
我忘記是1991年4月的《四一七》抗議老國代修憲大遊行,或是1992年4月「四一九」訴求「總統直選」的大遊行,印象中,黃信介是擔任召集人工作,雖然年紀已經有點大了,但豪氣不輸1979年擔任《美麗島事件》領導人的時候。
 
遊行當天下午,各媒體記者都去跑新聞了,擔任晚報記者已經發完稿的我,正好在台北地方法院記者室休息,一名兼主播的「老三台」電視記者進了記者室,聊了聊當天的新聞,當然,大遊行一定是主題。 
現在,其實我已經忘了當時談了些什麼,不過,那名電視記者,說了一件事情,至今十多年,我仍然相當清晰的記得。
 
「中午電視新聞看到黃某某帶頭的鏡頭,相當神勇,演講氣勢好像很驚人」他說。
 
我回問:「怎麼啦?」,他說:「我以前在陽明山參加『革命實踐研究院』(國民黨菁英黨員的訓練機構,受點召的各界人士均與有榮焉)受訓時,講師放映了美麗島事件被告,在獄中的影片給學員看,黃信介一副孬種的樣子,唯唯諾諾,但人一出獄,就表現這麼神勇,真是天差地別,……」。
 
這名記者兼主播,與我都是新聞科班畢業,在國民黨威權統治那個年代,參加革實院受訓,看起來是理所當然,但我永遠記得,他蔑視反對黨人士以及對人權的無知、無恥,讓我內心十分驚訝與難過。 
 
被關過數年的作家柏楊及李敖都曾經說過,人在牢中,不會有什麼尊嚴可言的,更何況是被認為「叛亂犯」的異議人士? 
 
當時的國民黨,仍然掌控黨政軍特等大權,他們要拿到監獄,特別是軍事監獄的任何影片,可以想像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情,但這對人權的傷害,絕對是無與倫比,在那個年代,沒有人敢質疑或反抗,也是可以想像的。 
 
我比較納悶的是,當年與這名記者兼主播,同一批受訓的學員,應該都是各媒體「新聞黨部」轄下所謂的菁英黨員記者,有些人已經退休了,但更多的是擔任各媒體要職(如前述與我談話的記者,後來歷任各電視媒體的採訪主任、經理、副總經理等職務,現在仍擔任某有線電視台要職),他們對於當年的行為,現在不知做何感想,當夜深人靜之時,他們是否依然嘴角輕蔑? 
 
「孬種」的黃信介,也讓我想起1990年的往事,那一年五月,因為軍人出身的郝柏村組閣,引起軍人干政的疑慮,許多學生與學者聚集「中正紀念堂」發起靜坐抗議。
 
有一天下午,我到廣場逛來逛去,遇到一位老同事(當時他已轉任某報記者,後來曾任某大報副總編輯),兩人席地而坐,一邊聽演講抗議,一邊聊天、聊新聞,而談起抗議現場,有許多人可能都是抓杷子(特務)等等,他就說:「有一天他去立法院跑新聞,遇到一位某晚報記者,遞了一張名片給他,希望他多指教云云」;「可是,我看了他的人,對了他的名片,突然想起不久前,還在台北市議會接過他的名片,當時他的頭銜是調查局台北市調處調查員,怎麼沒幾天就變成記者了?」 是往事,也好像還是大昨日的事,媒體進步了嗎?還是依然如故?
 
話說回來,被威權政府壓迫的黃信介,他在獄中的孬種樣,可以說是人性的必然,但比起那些依侍執政黨,拿此來消遣被迫害者而沾沾自喜的媒體人或政客,黃信介實在是高尚許多了;如果再以迫害人權、且紀錄卓著的特務為證言,來指控他人,這樣的人,與踐踏人性尊嚴、迫害人權的務特何異?

(文章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Newtalk新聞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