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引言
撰寫的目的?
有一半的原因雖然是因為課堂的作業要求,但有另一半是因為隨著課堂一起到了台東縣東河鄉做現地教學之後,有所啟發。
在2025年12月6日到12月7日,我們課程到了台東縣東河鄉進行為期兩天的現地教學,我們隨著當地居民的腳步,實地走訪了泰源村、北源村、金樽漁港以及都蘭村,去聆聽在地居民最真實、最迫切的聲音。
現地教學前,老師們有建立課程群組,裡面分享了一些與東河鄉相關的國土計劃資訊等,我當時看的時候其實不以為意,傻傻的覺得交給政府機關處理,應該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吧,畢竟都是專業的,但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兩天過後我的想法整個被顛覆了,我驚覺「問題不只存在,還非常嚴重」。
政府實際上所規劃的一切,不僅沒辦法成功促進地方的發展,反而成為了一道道限制東河鄉鄉民「生存空間」的高牆。無論是因為土地劃設所導致沒有土地可以耕作、蓋房子,或者是因為沒有專業知識而無法獲得的工作機會,這些都是迫使當地的產業逐漸沒落,青年人口逐漸流失的「兇手」。
從這次的參訪讓我意識到,原來我國的國土計劃與地方發展之間存在著一個很大的斷層,希望能夠透過這篇文章來試著引起公共討論,並且嘗試分析在地居民對於自己家鄉的土地、產業以及文化等的「主體性」,是怎麼在這場保衛戰中對抗。我們要做到的是發現政府規劃的不妥,呼籲政府應該是要成為地方發展的「墊腳石」,並非是限制社區自主的「絆腳石」。
- 案例討論
在這部分我想要以泰源村、北源村以及都蘭村來做舉例。
泰源村與北源村
從泰源村和北源村的情況可以得知,在國土計劃下,最先受到傷害的,往往是那些與當地土地共存很久很久的農民們。政府在劃定地圖的時候,並未真正地將當地居民們的想法參考進去,而將村內的大部分土地都劃分成「國土保育區第一類」(國保一),這無疑意味著對於土地利用嚴格的限制。
在現場聽村長無奈的說,因為劃設的結果,導致許多村民沒有辦法蓋倉庫來存放採收下來的柑橘。同時因為沒有土地可以發展,青年覺得繼續待在家鄉會賺不到錢,造成大量的人口外流,只剩下老年人留在村裡,沒有年輕人來幫忙採收作物。長輩們也因為缺乏專業知識,通常只會一級產業的工作,沒辦法實現真正的產業轉型。這些種種原因會造成惡性循環,迫使這個地區的產業逐漸沒落。
當政府的計劃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或是所謂的環境保護,卻往往看不到居民的生死時,就可以說這種規劃是一種變相的驅逐。國土計劃不應該是冷血無情的劃分區塊,其實背後牽扯著無數家庭的生計。這種缺乏完善的配套措施的計劃(或許有試著給予津貼,但顯然不足),實質上是在剝奪村民們的土地權以及居住正義。
都蘭村
從都蘭村的情況可以得知,,集團進駐確實有推進地方的發展,但實際上對許多在地居民而言卻是「看得到,吃不到」。都蘭村雖然有豐富的觀光資源以及外來集團的投資(像是ATT集團),但背後卻是有著結構性排除的現象。
在訪談的過程當中聽到,ATT集團進駐後,雖然有提供工作機會,但這些職缺卻是需要專業證照才能夠被聘任的,這對於那些不曾接觸過相關專業知識的村民們來說,證照制度就像一到無形的高牆,限制著當地居民找尋工作機會的權力。這些村民們了解高山,看得懂海洋,熟悉土地,卻不懂如何文書處理以及度假村的管理。在缺乏輔導管道的情況下,這些工作機會最終也無法落在村民們的手中,只能分配到最基礎的體力工作。
集團將自己的遊戲規則帶入都蘭村內,卻沒有考量到在地居民是否也具備相關知識背景。有集團願意帶動地方發展固然是件好事,但同時也希望可以多考慮到其他的面相,是不是可以提供相對應的「職能轉譯」措施,讓都蘭村的村民們有機會可以學習,並非是讓發展的紅利都給外來者擁有。
- 理論分析
由上而下的空間規劃vs在地生活脈絡
從規劃者的角度(政府)來看,將泰源村與北源村的土地劃設成國保一,想必一定有他的理由(也許是基於環境永續考量等),然而,這種角度卻忽略掉了當地居民的「在地生活脈絡」。村內的土地對於農民而言,是養活家庭的生計,是充滿著情感與勞動回憶的場所,並不只是地圖上面的一個色塊。
將「法規的空間」覆蓋在「生活的空間」上面,會造成的結果就是不把農民們的需求放在眼裡的「空間排擠」。政府並沒有考量到農民是否需要多餘的土地來建造產業相關的設施,而是一昧地將專業知識強行帶到社區內,強迫村民們要遵守政府的規劃,根本沒有將在地生活脈絡給考慮進去。
在地居民由於政府的規劃,被迫減少,甚至斷掉與土地的連結,缺少溫度的規劃,最終只會將原本與土地連結最深、感情最濃厚的一群人,推向要面臨到現實生存的邊緣。
社區主體性的喪失
都蘭村的案例則揭示了在資本進駐的過程當中,「社區主體性」是怎麼被剝奪掉的。「主體性」意味著當地居民是否擁有決定自己家鄉該如何發展的決定權。但在這裡我所看到的,是一種結構性排除。
當大型集團以專業證照作為就業的門檻時,就等於是否定了在地居民對於山海知識的理解。這些寶貴的傳統知識,其實是維繫社區韌性的橋樑,但好像對於現代商業來說,只是個不值得一提的背景雜訊。
社區主體性的喪失,讓當地居民從這片土地的「守護者」轉變成了「旁觀者」,或是「被驅趕者」。如果國土規劃或是帶動地方發展的單位沒有辦法保障在地人的各種權利,那這種行為無疑就是不合理的。東河鄉居民的訴求,不只是對於「主權」的渴望,也是對於家鄉未來發展樣貌的「期許」。
- 政策訴求
建立「發展衝擊審查權」
現在很多的開發案都是由政府來審查,再加上通常都偏向於經濟利益的考量,看不到對於社區主體性的衝擊。這樣的審查機制很明顯的沒有顧慮到當地居民的意見,因此我認為應該要建立一套「地方發展衝擊審查」機制。
希望在開發案進入社區之前,能夠給予社區實質上的審查權力,假如面臨到社區權益的侵犯,當地居民應當擁有適當的權力暫緩計劃的進行,或是參與修改計劃的機會,且開發商必須要與民眾達成「利益的共享」。
決策權力下放
政府在進行國土計劃時,這種「由上而下」的劃設太過於僵硬,沒有辦法真正滿足在地生活脈絡的需求。因此我建議可以增加「地方自主管理區」,給予社區有申請特定區域的權力,或是可以提出微調劃設的機會,讓政府看見居民們真正的想法。
這樣的做法除了可以將「法規的空間」與「生活的空間」進行縫合,使在地農民們得以如願規劃自己家鄉的土地,也能讓他們擁有尊嚴生存的空間。
在地自營生態旅遊
在面對到外來者的開發時,當地居民最好的對抗武器就是發展出屬於在地的「特色產業」。比起在外來集團旗下工作,不如讓居民們做回自己家鄉的主人,找回社區的主體性。因此我提議在地社區可以發展出「自營的生態旅遊產業」。
以東河鄉的情形來看,觀光業佔大宗,或許可以試著將觀光業以及在地農業等做融合,設計出由東河鄉自己經營的特色生態旅遊。而政府則是可以從旁協助,像是補助設立基礎設施,或像是進行在地人力的培力訓練等。針對「專業證照」的問題,或許可以將傳統知識納入其中,將山海知識視為與現代專業知識同等的知識價值。
- 總結
回顧這次的參訪經驗,當我在不同的地方,聆聽著不同的聲音、訴求,這些都讓我深刻的認知到,原來,沒有溫度的專業,其實就是一把傷害地方的利器。
我們現在應該要做的,就是正視政府計劃與地方發展中間的不合理性,政府與外來集團的行為正在一點一點的侵蝕著社區的主體性,而東河鄉的居民們想要的,也只是一個可以共同參與、對話以及共享的未來。
這場關於「主體性」的保衛戰,也許不只有發生在臺東縣東河鄉,其他地區可能更加嚴重。因此就像我開頭所說的,希望政府單位和開發集團能從限制社區自主的「絆腳石」,轉變成為支持地方動員、社區韌性的「墊腳石」。唯有如此,居民們才能夠擁有一個公平、正義,並且充滿感情的未來。
(文章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Newtalk新聞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