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剛從那邊回來,
我開始對紙張的碎片感興趣。
我想畫出父親在家庭裡的缺席,
以及寵物比之更甚的巨大親密。」
─馬尼尼為,《貓面具The Cat Mask》
馬尼尼為先後出版了2本散文集:《帶著你的雜質發亮》及《我不是生來當母親的》,2本散文集皆由小小書房所出版。從馬來西亞來到台灣的她,畢業於美術系,嫁給了台灣人。馬尼尼為在小小書房開著素人畫班,接著在社區大學開了繪本課程,她簡稱為「繪本亂讀會」。而這本她自己獨立出版的《貓面具》就是經歷了繪本課後,因為繪本畫家安東尼布朗給的啟發,決定藉由繪本畫出家庭的真實,就像我所引言的,她想畫出巨大的缺席和貓在家庭中逐漸壯大而取而代之的親密感。
在《貓面具》中,身為母親的馬尼尼為讓我想到我缺席的母親,我母親在家庭中也曾試圖扳正些什麼,直到她比我早離開家。過了幾年,我也離開了家,在那之前我不懂母親巨大的缺席是我父親歪斜的主因。與我母親的離婚讓他回到了男人的狀態,而非父親。父親的角色是以我母親為主體,角色扮演下的成果,而這齣戲也在母親角色的落幕下散場。從此父親終生在追尋替代母親角色的女人,讓他回歸到「正常」的生活。
前陣子買了英國作家珍奈.溫特森的自傳《正常就好,何必快樂》,書名是珍奈.溫特森在和養母爭執性向時,珍奈和養母說:「我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很快樂。就是很快樂。」養母聽了點了點頭,在珍奈以為養母開始明白的同時,養母說了:「你可以正常的話,何必要快樂呢?」我想我父親想跟我說的話也就是:「如果你可以擁有正常的家庭的話,何必要快樂呢?」
有一段時間父親迷戀建構完美的家庭。孩子只能擁有一個房間一段時間,我們等著他發號施令:「你的房間改成這間、這間變成客廳、這間變成書房…」,永遠沒有閒下來的時候,沒有上學的日子就是不斷的移動房間,我們的房間不能放書,書要放書房,房間只能用來睡覺,每件要擺進房間的東西都經過他的審視,我們不能拒絕他闖入房間。
非常厭惡的我們只能隨時注意他的吼罵聲衝出房門,在他闖入房間前找到他,聆聽他的訓斥和下個任務。我們對於父親也是有些教戰手冊,我們將不能放在房間的書和物品藏在天花板上,當時我和姐姐睡上下舖,上鋪離天花板很近,我將天花板掀開,頭探進去,裡面只有照不進的光和夜,鐵和水泥,如果可以躲在上面有多好,只要一直走在水泥上,就不會被任何人發現了,但我到離開家前,都還沒想到能成功進入天花板裡的方法。
我已經將那些感受收的很好,就算見到父親也無比的好,我們不要再為彼此付出了,不要再試圖理解對方了,只要你活著,我也沒有因此而死去,那我們就不要再處理那些悲恨夾雜有關於愛的瑣事,我只想要未來為彼此的死去哭一場,說一聲:「終於結束了。」
《貓面具》讓我理解,即使我的母親那麼不適合成為母親,但她也曾經為了孩子而努力過,以母親的身分陪了我十幾年,就算後來回去當永遠在戀愛的女人而非母親,我也知道孩子的缺席也是她偶而的痛苦,這樣就可以了。
作者:曾儀靜(想當書店店員終生的高雄人)
(編按:此篇為新頭殼網站跟高雄獨立書店「三餘書店」合作所推出的書評。)
馬尼尼為在《貓面具》中,想畫出巨大的缺席和貓在家庭中逐漸壯大而取而代之的親密感。圖:三餘書店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