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彷彿在為我們上一堂調查採訪課程,一邊說一邊示範,坐在電腦前就像呈戰鬥姿勢,瀏覽器分頁開得密密麻麻,我問他要不要先關掉幾個以免卡頓?他回:「沒關係,我電腦(規格很)好…」持續陷在肉搜自己爆料成就的無限迴圈,我甚至已經不曉得他在查什麼。

頻繁更新 談時論政佐約砲

廢文實在太多了,而四叉貓也實在太容易分心。點開他的塗鴉牆,八成政治文夾雜約砲文,在線等待多毛熊相約泡溫泉,口德與口業齊發,資訊量徹底是疲勞轟炸等級,還不計部落格的日記、Threads、X、YouTube等平台。在網路上,他把自己生活過得像楚門的世界,每週固定2次直播,遇到特殊事件還加開,參加大罷免宣傳活動,他從在Uber上就開鏡頭講話,幾千名觀眾在螢幕另一頭,等待他發表高見。

不累嗎?為什麼要如此鉅細靡遺地曝光自己?四叉貓的說法是,這樣別人就查不到他的黑歷史,光是爬文就會累死。結果連他自己都無法倖免。他為了找一篇服役時的軍旅日記,卡關許久,途中又分心看見一年前的貼文有個錯字,想改,「哎呀!不能改錯字…我帳號被鎖了。」「等一下!這是曹興誠的照片嗎?」

大學就公開出櫃的四叉貓,服役時也不曾隱藏自己,還在部落格寫軍中趣聞,頻頻被長官關注。(四叉貓提供)

眼見他思緒又被帶走,我只能三番兩次請他不要分心。那時我們已在他的電腦椅旁站了近3小時,腳很痠,心很累,腦中思考該如何切入他被指控霸凌小草導致對方跳樓輕生的話題,切不進去。

從抓遊戲BUG到抓政客BUG,從流量如流水到流量變現,這些生存之道,四叉貓並非一夜領悟。讀二技時,父親癌逝,家裡經濟狀況變差,他也曾在便利商店打工,1個月後領到薪水,同時被告知:「你明天不用來了,你做得太差了。換發票換十分鐘,鬍子不刮…。」「(我)本來只有一點難過,後來被笑連超商都能做到被開除,我才意識到,原來這些很簡單嗎?」

一個不按規則行事的人,被社會排除在外,只能慢慢等世界長成適合他生存的樣子。退伍後,他在台灣沒賣、但同志很愛的潮牌上看見機會,開始跑單幫賺錢,以幫忙帶貨在美國換住宿,再用事先收集的優惠碼大量購入成衣,一次可以帶1,000件回台灣,放在父母留給他的透天厝裡,1個月內賣掉,獲利20萬元,花完了就再來一次。

聲援同志 深入敵營搶風采

2016年,他為了談戀愛來到寸土寸金的台北,再沒有空間讓他批貨回家賣了。那時,他已是PTT八卦版版主,略有些聲量,找到行銷公關工作的同時,也為了同婚運動頻上街頭。他帶我們從舊公司地址一路走到立法院,細數歷來的抗爭史,煞有介事地說立法院正門易守難攻,「八百壯士想攻進去的時候,我還去教他們走側門,一個老伯伯看見就喊:『大家快來看!有太陽花的間諜在這邊。』不是啊!你說你要衝進去,我教你而已啊…」

他在公關公司任職的前同事A如此形容四叉貓:「對議題和網路的敏銳度很高,可以說技能點數全部點在這裡,其他的技能完全沒點。」曾經,四叉貓也在可以自己選椅子的公司裡,買了一張沙發床,休息時間攤開就能睡,他把同事拍下的照片發在臉書,就上了新聞。

四叉貓曾在公關公司戰國策工作,買了一張沙發床當椅子,照片上傳後,媒體曾以戰國策是幸福企業為題報導新聞。(四叉貓提供)

那幾年,他真是全台灣曝光率最高的同志,過去那個「沒辦法選擇自己人生」的孩子長大了,告訴我們:「你知道我以前從來不投票嗎?我根本不關心政治,最多受人所託去投里長,其他票就順手投一投,投給誰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