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論》不甩習近平「命運共同體」越南巧回：兩國是「共享未來共同體」 | 專欄

[Newtalk新聞] 專論》不甩習近平「命運共同體」越南巧回：兩國是「共享未來共同體」

發布 2023.12.17 19:01

越南國家主席武文賞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12月13日舉行會談。圖：越通社。

中國國家主席、中共總書記習近平 12 月 12 日前往越南進行為期兩天的訪問，同時在越南媒體發表倡議「命運共同體」的文章，但越南似乎對此倡議相當謹慎，反而提出「越中共享未來共同體」作為回應。

「共享未來共同體」解讀空間可以是未來可以共享，才是共同體，也可意味有共享、才有未來、才有共同體，在習近平空泛的、無論好壞都綁在一起的命運共同體一詞上，無形中加了許多條件。

越中之所以有各自表述的「共同體」，涉及到越南在美中對抗的國際格局與地緣政治的處境，越南如何應對美中對抗下對越南的示好，有許多歷史經驗和現實考量交錯著。

越中各自表述的「共同體」　

習近平 6 年來的首次出訪越南，也是自擔任中共總書記、中國國家主席以來第 3 次訪問越南，前兩次分別是 2015 年與 2017 年。

《日本時報》（The Japan Times）報導，習近平這次訪越籌備數月之久，甚至一度被考慮要搶在拜登出訪越南之前。不過，據受訪官員們表示，此次習近平的拜訪被推遲的原因是，雙方就如何表述兩國加強的雙邊關係花了很長時間的討論，北京希望將這種關係描述為「命運共同體」，但河內一直不明確表態。

越南外交部 14 日也公開再三強調名稱是兩國是「共享未來共同體」，並說相關內涵已在「越中共享未來共同體」聯合聲明中提及。

對於媒體追問，越南外交部（Pham Thu Hang）的回應還是繼續用「越中共享未來共同體」進行回答。這意味著，越南官方不正面回應中國的「命運共同體」站隊之邀。

美中都是越南的「全面戰略夥伴」

隨著中企跟著外國客戶移往越南設廠，中國對越南的投資也開始蓬勃發展。美國總統拜登也在今年 9 月訪問河內，尋求晶片、稀土等戰略合作。

拜登在 9 月 10 日訪問越南之時將越美的外交關係由全面夥伴升級為「全面戰略夥伴」，而且得到越南總理范明正（Pham Minh Chinh）的公開確認，同時點名越共中央總書記阮富仲（Nguyen Phu Trong）在推動越美升級關係過程中，發揮非常重要的影響力。

顯而易見，美中這兩國全球最大的經濟體正在爭奪對越南的影響力。值得玩味的是，和美、中都打過仗的越南，與這兩國都成為了「全面戰略夥伴關係」，越南也很巧妙地操作著美中對抗下國際地緣政治的槓桿。

美國拜登總統在9月訪問越南，與越南共產黨中央總書記阮富仲進行了會談，將美越關係提升至最高等級的全面戰略夥伴關係。圖：X@POTUS。

越南不天真一帶一路誘因下降

即便如此，中國駐越南大使熊波仍表示，習近平此次訪越除了將兩國關係提升到高於美越關係的象徵意義之外，升級的地位還會搭配著「數十份合作文件」的簽署，合作涵蓋國防安全、海域合作、貿易、投資、農產品出口等範圍。

協議包括中國投資升級兩鄰國之間的鐵路，其中包括贈款，但援助金額尚不清楚。兩國都表示有興趣加強交通聯繫。越南願意向中國出口更多產品，特別是農產品，而北京方面希望將越南北部進一步融入中國南部供應鏈網絡。

在習近平到越南進行國是訪問前夕，中國駐越南大使熊波於12日接受越南主要媒體的採訪。圖：越南政府新聞網。

在越中兩國的產業連結方面，許多中國企業以比疫情爆發前更快的速度將部分業務轉移到越南，以便更靠近在越南設廠的歐美客戶，降低美中貿易緊張局勢帶來的風險，並降低受到中國經濟疲軟的影響。因此，加強鐵路連接會有助於從中國進口零件到越南組裝，中國政府則是藉此希望將越南拉進一帶一路倡議。

同時中國也想把越南納入數位絲路，這可能需要投資新的海底電纜、5G 網路和其他電信基礎設施。不過，迄今為止，越南唯一獲得「一帶一路」貸款的計畫是河內地鐵，值得注意的是，越南不願公開表示這是中國一帶一路的計畫，這意味著河內對於跟北京表現出過於密切的是多麼敏感的一件事。

河內都市鐵路2A號線列車在三環路站。此路線由中國協助建設，採用中國製的列車和號誌系統，連結吉靈到河東，全長13公里，全線為高架鐵路。2011年10月動工，在2021年11月通車。圖：NKSTTSSHNVN／wiki／CC BY-SA 4.0 DEED。

中國企業也要「去風險」　加大越南投資

雖然在政治上越南適度地保持跟中國的距離，但是產業供應鏈卻是依賴中國。越南的製造中心日益成為全球供應鏈中的關鍵組裝環節，但全球供應鏈目前依賴中國零件和美國消費者驅力。

根據越南官方統計，今年前 11 個月，中國和香港的註冊投資總額增至 82 億美元，是去年中國嚴厲封城期間的兩倍。中國也是越南最大的投資者。相較之下，美國的註冊投資金額卻從 2022 年的 7 億美元降至今年的 5 億美元。

此外，今年前 10 個月，越南對美國的出口驟降 15%，至 792.5 億美元。同期，越南對中國的出口成長了 5%，達到近 500 億美元。

雖說越南向中國的進口量有所下降，但這是因為越南主要從中國購買零件，組裝後出口到西方國家，而西方國家消費力下降所致。此外，拜登訪越期間沒就關稅減免一事達成共識，也部分導致雙邊貿易下降。

亞洲外商直接投資諮詢公司協力管理諮詢（Dezan Shira & Associates）合夥人弗利曼（Kyle Freeman）認為，中國今年對越南投資額大幅成長的部分原因是，企業在美中貿易緊張局勢下採取了「去風險」策略。

專注於越南的私募基金公司湄公資本（Mekong Capital）合夥人Chad Ovel 表示，中國經濟放緩也是影響投資決策的因素。他說：「中國短期至中期的宏觀前景不佳，促使中國人尋找本國以外的投資機會。」

越中老問題：南中國海爭端

從經濟角度來看，中國迄今似乎佔上風，部分原因是美國貿易政策的結果。近年來，華盛頓和北京之間的緊張關係以及美國主導對中國的各種制裁，也間接鼓勵中國對越南加大投資。

儘管經濟往來密切，但由於南中國海邊界爭端，導致跟中國的關係變得複雜。越南民眾反中情緒也很普遍，有頻繁的抗議活動，其中 2018 年抗議活動反對設立原本會讓中國企業受益的經濟特區。

新加坡尤索夫伊薩東南亞研究所（ISEAS-Yusof Ishak Institute）公布的調查顯示，大多數越南人對美國的影響力持正面態度，越來越多的人認為中國的影響力是負面的。

其中大多數越南人不相信中國會在全球和平、安全、繁榮和治理方面做出正確的事情，而 65% 的人認為北京的經濟和軍事力量會用來威脅自己國家的利益和主權。

南中國海主權爭議許多繪製南中國海主權爭議時未將印尼列入，事實上印尼的北納土納海與中國自行宣稱的九段線重疊處亦是近期的爭議區域之一。另外印尼與馬來西亞在此處亦有爭議。圖：報呱製圖。

「命運共同體」中國怎會入侵越南？

針對越中兩國的關係，美國波士頓學院政治學系博士候選人武春康（Khang Vu）在《外交家》（The Diplomat）撰文分析指出，一個國家有兩種方法可以阻止另一個國家對自己進行攻擊，要麼武裝自己使入侵成本過高，要麼先向目標保證它沒有侵略或對立意圖。

越南的外交政策在兩個方面都有取得進展，持續加強跟美國、俄羅斯、日本、澳洲和其他國家的關係以增強國防能力。同時也向中國保證沒有侵略意圖。

作為一個相對的弱國，越南不能指望能夠強大到僅僅依靠武力來威懾中國。當年蘇聯在沒有入侵中國北部邊境的情況下，向越南提供了大規模的軍事和經濟支持，但河內仍未能阻止中國在 1979 年的入侵和整個 1980 年代的脅迫。

因此，越南優先考慮透過自身的保證安撫中國，而不是透過武力威懾中國。為了實現這一目標，河內依靠兩國共同的共產主義意識形態。當然，共同的意識形態並沒有阻止中國在 1979 年對越南發動所謂的「懲越戰爭」，即使當時中越是同志加上兄弟關係。從常識角度來看，越南從自身經驗出發，會認為中國的承諾是絕對可靠的呢？

1979年3月越中邊境戰爭期間，民兵防空部隊的軍備遊行展示兵力。圖：Sovfoto／UIG ／CC BY 2.0。

相關報導：越南歷史教科書的刻意留白：1979年越中邊界戰爭（圖）

越南利用共產意識形態阻止中國挑釁

意識形態雖無法百分之百阻止戰爭，但事實證明，它有助於表明越南對中國的和平意圖，以減少戰爭的可能性。越南多次利用共同意識形態來阻止中國的挑釁行為走得太遠。

2014 年 5 月，當中國將 HD-981 石油鑽井平台移近越南海域，引發越中關係自 1991 年以來最嚴重危機時，越南除了抗議中國的挑釁外，還引發了越共要中共保證，中方仍高度重視越中友誼，相信雙方能夠和平解決危機。

2014年越南反中暴動。圖為2014年5月越南民眾在河內遊行示威。由於中國將深水油氣田鑽井平台設定在越中有主權爭議的南中國海上，越南軍方出動軍艦阻止，兩國船隻在海上對峙。而後在越南引發一連串對中國、中企的示威與抗議，且因為越南奉行一個中國主義，連帶波及台資企業。而同為使用漢字的日資、港資企業也被牽連。

圖：VOA／Public Domain。

2017 年 7 月中國威脅對越南在南中國海的鑽探活動使用武力，並取消越南時任外交部長范平明（Pham Binh Minh）的會晤後，越南再次利用共同意識形態向中國保證越南支持中國的發展。

同樣，2019 年 7 月，中國派遣調查船前往越南海域進行調查，導致海上對峙緊張。越南堅持同樣的策略：確認建立在共產主義意識形態的越中關係將有助於處理海上分歧。2023 年 5 月，同樣的情況再次出現，中國派遣調查船向陽紅 10 號進入越南海域。一個月後，越南總理范明正再次表示，越中意識形態紐帶將成為越南與中國合作解決海上分歧的基礎。海上危機都在雙方均未訴諸武力的情況下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