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率團訪台的歐洲議會(European Parliament)副議長畢爾(Nicola Beer)表示,蔡英文總統赴美訪問對台灣和民主國家這個大家庭傳達出強有力的訊號,「台灣的民主價值觀就是我們的價值觀。中國絕不能搗亂該地區的和平。」

歐盟委員會首席發言人馬默(Eric Mamer)亦於4月11日(週二)表示,歐盟仍然堅決反對使用武力打破台灣海峽現狀的任何企圖。馬默補充道:「我們繼續呼籲台灣海峽的和平與穩定」。周一,歐盟對中國在台灣附近的軍事演習表示關切,稱台灣的地位不應以武力改變,因為任何升級、事故或使用武力都會產生巨大的全球影響。馬默重申,歐盟與美國一樣,奉行「一個中國」政策,但也允許與台灣建立非正式關係。

法國總統馬克宏(左)訪問中國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右)會面。 圖:翻攝中新社

馬克宏是因為天真而掉進中共陷阱嗎?

此外,針對馬克宏(Emmanuel Macron)在訪中之後提出歐洲要「避免因台灣議題被捲入美中衝突」、「不應跟隨美國」的一番悖逆言論,歐洲議會中的最大黨團人民黨(EPP)主席韋柏(Manfred Weber)則PO文豪氣地指出,國際法與獨裁者的帝國夢之間沒有模糊地帶,民主人士應共同保衛一個以法治為基礎的世界,包括烏克蘭和台灣。他並主張歐洲應更強化與美國的同盟。

馬克宏的失言,自上周末以來至少已有17名歐洲議會議員在社群媒體推特(Twitter)或臉書(Facebook)上發表支持台灣言論。

譬如,荷蘭籍議員羅爾森(Bert-Jan Ruissen)嚴詞批評馬克宏被中國收買,強調「支持台灣必須是歐盟國家的事」,台灣是亞洲民主人權的綠洲,卻受到中國軍隊的嚴重威脅。

再如,法國籍歐洲生態黨議員賈多(Yannick Jadot)也批評馬克宏此行表現是糟糕的外交。「分裂的歐洲,鞏固了中國和俄羅斯獨裁政權的聯盟,削弱了民主國家的聯盟,削弱了對烏克蘭和台灣的支持……為了假生意。心痛!」

德籍議員歐特任(Jan-Christoph Oetjen)、法籍人民黨副主席丹簡(Arnaud Danjean)均指責馬克宏對台灣議題發言不負責任,特別是在民主國家必須團結對抗專制國家的時刻。

另一位德籍議員安格魯(Engin Eroglu)也連連推文,主張歐洲在台灣議題上並非盲目跟從美國,而是為了捍衛本身的價值觀和自由民主體系。

為什麼台灣對世界很重要

英媒《金融時報》外事評論主任吉迪恩·拉赫曼(Gideon Rachman)即於週一(4月10日)發表專欄文章《為什麼台灣對世界很重要》,他指出,為了保護蓬勃發展的亞洲民主國家,與北京關係的緊張風險升級是值得付出的代價。這篇文章應可解讀為對法國總統馬克宏日前稱「歐洲不應在台灣議題上被捲入美中衝突」的答辯。

拉赫曼的文章開宗明義即問道:美國應該保衛台灣嗎?然後隨即回答:這不是抽象的辯論。

拉赫曼在該文指出,支持台灣的主要理由有三個。首先是關於世界政治自由的未來。其次是關於全球均勢。第三個是關於世界經濟。三者共同構成了一個使台灣脫離北京控制的令人信服的理由。

本周二(4月11日),馬克宏赴荷蘭海牙的尼克薩斯研究所(Nexus)發表演說,重申他主張的「歐洲主權」概念。但是在演講開始之際,有現場抗議群眾打斷他並高聲喊道:「法國的民主在哪裡?我們什麼時候失去了民主?」觀眾席還有人舉著橫幅,上面寫著「暴力與偽善的總統」。

馬克宏海牙演說倡歐洲主權,遭抗議民眾打斷。 圖:美聯社/達志影像

柏林《每日鏡報》發表文章寫道,馬克宏也許被北京隆重的接待和歡呼聲沖昏了頭腦,作者認為,德國和歐洲應該吸取與普丁打交道時過於天真的教訓,「面對獨裁者,需要的是志同道合的國家強有力的、自信的和統一的立場,甚至包括歐盟和北約之外的國家。拜登在俄羅斯侵烏戰爭開始後成功地建立了這樣一個聯盟,而馬克宏現在對這一聯盟播下了懷疑的種子,並在背後捅了美國一刀。這是對西方、對自由與和平的嚴重政治打擊,卻是習近平和普丁喜歡的。」

馬克宏的政治行情盪到最低點

美媒「紐約時報」在4月12日也撰文《馬克宏中國行引發批評,回國後遭冷遇》提出評論說,法國總統馬克宏在中國受到了隆重接待和國事訪問該有的所有禮遇,為期三天的訪問簡直可以說是一場「定情盛宴」,他顯然希望這能進一步推動他讓法國坐上世界大國談判桌的雄心。「但馬克宏回到歐洲後受到了冷遇。」

他(馬克宏)在國內已是四面楚歌,每週都會有大規模抗議活動,現在他發現自己在國外被痛斥,人們批評他天真無知——首先是對俄羅斯總統普丁,他在激烈示好之後未能勸阻普丁,現在是對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後者希望離間歐美關係,並警告美國不要「遏制」中國。

中國之行的後果讓他比六年總統任期中的任何時候都更加孤立——在國內不受歡迎,在國外不受信任,因為他不僅試圖重塑自己的國家,而且還想重塑烏克蘭戰爭後出現的任何國際秩序的根基。

「紐時」在該文直接提問:「台灣的民主自由與烏克蘭的民主自由有何不同,俄羅斯獨裁威脅與支持莫斯科的中國獨裁威脅有何不同,這是馬克宏沒有回答的兩個問題。」

波蘭總理莫拉維茨基(Mateusz Jakub Morawiecki)也在週二公開表達自己的觀點:「與美國的聯盟是我們安全的絕對基礎」,這明顯是在回擊馬克宏,他還意有所指地嘲諷,一些西方領導人「夢想與所有人合作,與俄羅斯和遠東的一些大國合作」。

「紐時」在該文中提示警訊:從表面上看,由於經濟和政治原因,台灣對歐洲來說確實很重要。世界靠台灣的晶片運行。這個民主的島嶼生產了世界上超過60%的半導體和大約90%的最複雜的半導體。

在中國粉碎香港的民主願望之後,對於歐洲和馬克宏在烏克蘭承諾捍衛的事業來說,北京入侵台灣並壓制那裡的自由民主的影響將是毀滅性的。

馬克宏曾經強調:「俄羅斯不應受到羞辱」!

那麼,對法國總統馬克宏而言,這一趟訪中期間所採取的立場和發表的各種悖論,其政治聲望究竟是加分或減分呢?

看過去幾年,在俄國入侵烏克蘭的初始,馬克宏即曾三番五次與普京對話,試圖要說服普京回心轉意,終止戰爭,他當時甚至還強調「俄羅斯不應受到羞辱」,以致引發烏克蘭外交界的嚴厲評論,波蘭等國也直言不諱地批評他的徒勞無功。正如他們之前批評馬克宏對待俄羅斯一樣,歐洲盟國政要們也紛紛站出來指責法國總統企圖與北京和解對話的努力過於天真;普遍都認為馬克宏的做法已淪為合法化中國惺惺作態的羊皮工具。

如果北京在烏克蘭問題上基本已經無條件地支持莫斯科,並明確地將西方定為敵人,馬克宏偏偏還要不斷強調,中國是世界上為數不多的國家之一,對衝突有改變遊戲規則的影響力,這是因為他對中國共產黨的完全無知。

法國國際關係研究所(IFRI)亞洲研究中心主任朱利安(Marc Julienne)接受法國新聞台(France Info)專訪時表示,「馬克宏毫無疑問以為自己可以改變局勢,而且值得一試。但在企圖勸退普京入侵烏克蘭後,這是在國際舞台上的第2次失敗,形象損失慘重。」

朱利安批評說:馬克宏花很多時間表達了不與美國為伍的意見,但問題是,馬克宏卻沒有對中國做出同樣的規格要求。朱利安認為,對北京也必須要同樣的提出要求,甚至更為嚴格,不應該將分歧的意見藏在地毯下。

法國總統馬克宏。 圖:擷自馬克宏推特影片

總統先生,你的言論不代表歐洲

所以當馬克宏於 4月10日從中國豈非返國之翌日,「對華政策跨國議會聯盟」(Inter-Parliamentary Alliance on China,IPAC)30多位國會議員11日發出聯合聲明,對馬克宏喊話強調:「總統先生,你的言論不代表歐洲」(Monsieur le Président, you do not speak for Europe.)。該聲明中還清楚表示:「IPAC將奮力確保您的評論成為民主政府的警鐘,並儘一切可能確保北京對台灣的挑釁立場,會從國際社會收到它應得的敵對回應」。

這些議員們同時譴責馬克宏「判斷失當的言論不僅無視台灣在全球經濟中的關鍵地位,更傷害了國際社會維持台海和平數十年來的努力」,且以歷史為鑑,批評過去對威權政體的綏靖政策都沒有好結果,「很可惜總統看來沒有從過去學到教訓」。

Monsieur le President, you do not speak for Europe. IPAC will work to ensure that your remarks serve as a wake-up call to democratic governments to do everything possible to ensure that Beijing's aggressive stance towards Taiwan receives the hostile reception it deserves from the international community.

也或許我們可以參考一下資深媒體人鄒景雯撰寫的《習「釣」馬克宏》中的一段話,就可以窺視到馬克宏把自己丟進了自己挖好的坑洞裡卻油然沾沾自喜的不堪囉:

馬克宏最不堪的是,他這趟犧牲法國國家尊嚴交換到手的中國訂單,其實已經被習近平「折磨」多年。就拿空中巴士的訂購來說,這其實是2018年 1月馬克宏訪問中國時,老早就主動提議的生意,當時馬克宏興致勃勃,只得到習近平承諾會鼓勵航空公司採購時,多多探討A330、A350、A380的合作案。2019年 3月,換習近平訪問法國,這時雙方討論到中國計畫要買三○○架價值三○○億歐元的空巴。但是看得到,吃不到。拖到2022年 7月,中國終於宣布其三大航空公司要訂購 292架空巴,成為空巴有史以來最大的訂單。此前的三年期間,習近平曾經去電馬克宏,再次提到買飛機的「利多」,可以想像這在馬克宏眼前搖晃紅蘿蔔的情景。不過中國宣布歸宣布,法國仍然沒有真正落袋為安。今年二月,中法戰略對話時,王毅又跟法國再「鋪陳」了一次。直到這個月,馬克宏訪問中國,讓習近平再多做一次政治提款,空巴執行長才在兩國元首見證下,與中國簽署採購協議,並在天津擴大生產線。

試問:中國在形式上給了法國三百架空中巴士的一大筆訂單,讓法國能夠為中國生產製造大量的Airbus,這些空巴總是需要用到大量晶片吧?那麼,馬克宏就不曾想過,如此大筆訂單所必須用到的大量精密核心晶片,法國將會自哪裡取得?

馬克宏真的那麼的天真嗎?我們不要忘了,去年他自己就曾說過,「面對中國不要太天真」,他在多次言論中也表達過「中國並非民主自由國家,無法分享相同理念」,結果他還是自己跳下崖去,我們只好認為這不外又是一種「草包式」的愚蠢吧!

作者陳昭南:曾任第二屆、第四屆立委、現為網路媒體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