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總統府資政辜寬敏今晨辭世,享耆壽97歲(1926-2023)。已故前國史館館長張炎憲與曾秋美採訪整理的傳記以「逆風蒼鷹」4個字形容辜老,真是再也貼切不過了。

第一次接觸辜老是1991年底,他幫民進黨的國代候選人李文忠助選。那是選前之夜,下著大雨,滿頭白髮的辜老雨中推薦李文忠,這是他返國後第一次幫人站台,因為當年李文忠與劉一德等人曾到彭孟緝官邸噴漆「228兇手」,這麼勇敢的少年郎,他要來幫他助選。

辜寬敏是辜顯榮最小的兒子。辜顯榮60歲生了這個兒子。辜寬敏曾說,小時候爸爸問他長大後想做什麼?辜寬敏說,「要開公車」。因為看到開那麼大台的公車,真的很有氣魄。辜顯榮則笑這個么子「沒出息」。豈知,這個么子卻用盡他一身的力氣,對抗兩個「中國」。用這幾年突然成為顯學的「抗中保台」一詞,辜老先是流亡對抗「中華民國」;中華民國被趕出聯合國後,他為了「保台」回台與蔣經國見面;後半輩子則力抗「中華人民共和國」。

辜寬敏主張台灣要跟中國成為「兄弟之邦」,這一點挺柯文哲的人常引來說這與柯「兩岸一家親」有什麼差別?但辜老也堅持認為台灣要制憲建國,他認為如果中國敢侵犯第一島鏈的台灣,美日一定會出兵協防。

至於蔣經國密會「保台」,辜寬敏曾說過,他1972年3月2日與時任行政院副院長蔣經國密會,他希望一定要拿掉「籍貫登記」並允許反對黨成立;辜還認為反攻大陸是「痴人作夢」,兩個人為到底保台優先、還是反攻大陸優先,大聲爭吵;門外的行政院秘書長蔣彥士闖進來看怎回事。辜寬敏直問蔣彥士到底那個優先,蔣彥士竟說保衛台灣優先,只看一旁的蔣經國臉色變得很難看。現在看起來,50年前,辜寬敏都可以為了「保台」跟仇敵蔣經國坐下來談,1年前,蔡英文到蔣經國圖書館推崇小蔣「保台」等談話,實在也不算什麼了。

說到「逆風」,辜寬敏跟李登輝、陳水扁、馬英九、蔡英文等四人在他們總統任內時,似乎都發生過緊張關係。90年代,辜寬敏看到李登輝為了拉攏老國代挺他當總統為文批評,兩人12年不談話,一直到李登輝卸任後,辜寬敏以淡水高爾夫球場俱樂部會長邀請李登輝球敘,兩人才重歸舊好。陳水扁總統任內,辜寬敏為了「四不一沒有」說法,多次直言批評這個不是總統的職權。但2015年阿扁保外就醫,要2百萬保證金,辜老立刻派專人送達。至於馬英九就更不用講,在他總統任內,辜寬敏成立「搶救台灣行動聯盟」,319鄉鎮一鄉一鄉下去反對他。

至於蔡英文部分,2018年蔡英文出訪南太,為了挺台灣邦交,92歲的辜寬敏不辭千里搭機、坐輪椅到馬紹爾群島力挺。但2019年年初李遠哲、彭明敏、吳澧培與高俊明聯名反對她爭取連任。辜寬敏雖然沒加入連署,但挺賴清德的立場甚為清楚。甚至當賴清德被挺英側翼打為「台獨金孫」時,辜寬敏當然就是最具代表性的「台獨阿公」。

老菸槍的辜寬敏總是不改走到哪、抽到哪的習慣。記者會要是突然聞到一股菸味,那一定是辜老忍不住又點菸了。他言行主張,雖然像蒼鷹敖空一樣特立獨行,但卻是個極重禮數的「歐吉桑」,對於記者的提問,即便年歲已高、精力衰退,但一定盡力回答、坐到最後,才點頭致意離場。今日他的辭世,只是另一場記者會的結束,他的姿勢一樣優雅、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