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示威抗議一定要慎防豬隊友。戒嚴時代的黨國獨家特權旅行社「中國青年反共救國團」,在上凱道示威抗議時,新聞照片裡竟然出現有人公開拿著五星旗,這是該團在向對岸表態,現在已是「中國駐台舔共賣台團」嗎?歷史自有公斷。

救國團自2018年起遭黨產會認定為國民黨附隨組織,2022年7月黨產會更宣布將其約16.3億元財產與土地、建物收歸國有,於是救國團選在成立70週年前夕,10月30日下午2點發起「公義、自由、和平、救國」大遊行。

其實從歷史來看,戒嚴時代的救國團,相對於其他黨國團體的警總、調查局、教官室……確實是軟性多了。很多老藍男,甚至老綠男,青少年時期第一次牽到女生的手跳土風舞,讀男校的第一次打電話或寫信給女生,甚至拿獎學金或寒暑假在營隊裡工讀,都是因為救國團。因此對很多老人來說,回憶不盡然都是負面的。

但2007年5月,蔣友柏在受訪時直言「我家人曾經迫害台灣人民,……國民黨有沒有殺人?有,這是事實,所以『在上海殺』還是『在台灣殺』不重要,殺人者需要償命是不變的真理。……」

面對戒嚴時代,國民黨及其支持者的態度,若是跟蔣友柏一樣坦然,承認確實也曾做過一些錯事。當年的受害者甚至反對者,才有可能肯定這些執政者與其附隨者,也曾做過一些好事,這樣的善循環才是真正「向前看」。

無奈國民黨及其附隨者,卻永遠活在戒嚴時代,得了便宜還賣乖,只要求別人「放下」,自己卻毫無反省,甚至厚顏無恥的吹噓那種兩蔣鷹犬邏輯「我家的狗從來不咬人」「從前的老虎都只吃素」,反正被咬的那些全都不是人,被吃的是你自己倒楣活該。

救國團在戒嚴時代,真的是完全人畜無害的吉祥物嗎?拜託,貓狗這樣的寵物,當然沒有虎豹獅熊那麼兇猛。但畜生終究是畜生,有可能永遠乖馴吃素嗎?就從「自覺會案」到「統中會案」說起吧!

青年自覺運動為何變成腥風血雨?

1963年5月18日,國民黨的《中央日報》刊載了一篇署名美籍在台留學生「狄仁華」(本名Donald W.Baron)的投書〈人情味與公德心〉,痛批台灣社會人情味往往侵犯法律,而公德心出奇的缺乏。例如大學生搭公車插隊、考試作弊、借月票冒名搭車、隨地吸菸等,這些未來的國家領導者小處無行,日後勢必危害國家社會。

這位狄仁華出生於美國紐約市,明尼蘇達信義神學院畢業後,當時韓戰剛結束,美國傳教士無法去中國傳宣教,就在1956年於香港實習傳道。他與其他三位華人,組成「聖樂四重唱」,來台巡迴演唱佈道1個月,立刻愛上了台灣。與香港相比,台灣確實更像中國。

狄仁華回到美國後,隨即到耶魯大學苦修中文,1961年獲得台灣教育部獎學金,進台大歷史系就讀。1963年學成回國前,投書《中央日報》留下諍言。他的妻子是台大園藝系畢業生江雅美,夫妻倆在檀香山牧會,從未參加台灣的任何政治活動。因此他無法想像,那篇臨別投書會引發多年後救國團腥風血雨的內鬥,成為株連甚廣的白色恐怖大案。

〈人情味與公德心〉5月18日早上見報後,5月20日台大隨即發起「學生自覺運動」,史稱「五廿運動」,呼籲「不讓歷史評判我們為頹廢自私的一代」。21日黨營的《中央日報》又大幅報導,台大各社團也群起響應。

隨後一周全台所有報紙與電台,也都跟著報導了台大學生自覺運動。到5月底時,全台各大專院校,甚至高中初中小學也都相繼跟進,學生被迫簽下各種五花八門的「自覺公約」,從不隨地吐痰、不亂丟紙屑、不爭先插隊、不作弊到不偷看女生內褲……反正就是壞事不能做啦!

接下來各校又紛紛推動「自覺周」,要學生遵守蔣介石說的「三自五守」自強、自立、自助與守時、守分、守法、守信、守密。之後各校又發揮創意,搞出一堆口號,例如「五愛」愛國、愛民、愛領袖、愛校譽、愛公物,「五敬」敬師、敬友、敬親、敬鄰、敬軍,「五幹」真幹、實幹、快幹、傻幹、常幹。

學生自覺運動推行幾周後,再來當然就一定要「捷報頻傳」。新聞上有補習班學生寄了72元給市公車處,賠償自己這學期冒用在學同學學生票的差額;有幫派學生47人在市警局會議室國父遺像前,舉手宣誓解散不良幫派;有學校宣布日後所有考試都改採榮譽制度,不設監考人員……再這樣自覺下去,一定能反攻大陸,世界大同了吧?

鄉民們別太天真了!青年自覺運動一開始是從台大代聯會與各社團發起,後來還出了專門推廣自覺運動刊物《新希望》。但國民黨講青年自覺,就跟共產黨講人權民主一樣的可笑。青年真的自覺了,就算不涉及政治,光是各大專院校的自由串聯,對國民黨來說就是顆不定時炸彈。

救國團為何要將許席圖掃地出門?

為了拿回青年自覺運動的主導權,救國團立刻脫下吉祥物的道具外皮,變回原來的吃人怪物。1963年10月27日,救國團以台大、師大、政大等北部公立大學為主的學生,成立了「中國青年自覺運動推行會」(簡稱自覺會),設常務委員21名,台北總會設於中山北路救國團的中國青年服務社,由主席領導。另外還有高雄、台中、新竹、屏東、嘉義、基隆與宜蘭7個分會,其他人不足的縣市則設立連絡處

1945年生於雲林縣北港鎮,就讀於政大企管系的許席圖,參加自覺會之後,從活動組長升任秘書長再到主席。雖然自覺會的會址與經費都來自救國團,但終究學生與軍人還是不同,國民黨為了對外宣傳,不可能像軍方那樣強迫預官輔導長都必須入黨,因此救國團也無法要求自覺會幹部都入黨。

1966年暑假,本來想從企管轉系法律,也修過了學分,且學期成績平均達80分以上,全都合乎轉系規定的許席圖,因為堅持不入黨,政大不准他轉入法律系。許席圖憤而休學,從此完全投入自覺會推廣業務。

這年暑假自覺會台北總會與宜蘭分會合辦暮鼓晨鐘戰鬥營,也獲得救國團宜蘭團委會的支持。但營隊早上升旗時,部分會員反對升起救國團的團旗,他們認為自覺會是獨立於救國團之外的青年自覺組織,他們自己辦的戰鬥營,升國旗跟營旗即可,為何要升團旗?

自覺會幹部不願接受救國團指揮,尤其是主席許席圖堅不入黨,讓國民黨警覺自覺會可能會比台大刊物《新希望》更難掌控。為防夜長夢多,一要斬除許席圖這叛黨叛團的逆徒,二要消滅自覺會這個已經無用的組織。於是軍方在年底徵召許席圖入營服役,被送往澎湖陸軍第52師。

蔣介石為何株批許席圖死刑?

許席圖在澎湖服役時,遇到了同樣也是因為拒絕入黨,在退伍前半年才被從左營調到澎湖的初中同學劉秀明。兩人發現因為信息流通得太慢,剛開始運作的馬公中學自覺會,竟然還不知道台北總會和救國團之間已勢如水火。

於是許席圖透過教官安排,到馬公自覺會對幹部演講,順便就將馬公中學的這些高中生,組織成自覺會以外的另一個團體「中國統一事業基金會」,(簡稱統中會)。1968年4月7日,統中會成員在湖西鄉龍門村現在林投公園處的海邊,共同宣誓發起成立,許席圖自任主席兼最高統帥。

4月27日許席圖退伍返台後,又吸收之前認識的自覺會成員,加入新成立的統中會。當然,統中會的宗旨,也跟救國團差不多,就是什麼摧毀共產暴政、反對台灣獨立,消滅貪汙腐化,促進中華統一之類的口號。

統中會的活動項目也很逗趣,救國團的暑期招牌活動,就是虎嘯戰鬥營,統中會在暑期就也來辦個「虎風戰鬥團」。在軍隊編制上,團長是營長的上司,亦即參加統中會的虎風戰鬥團,會比去救國團虎嘯戰鬥營更好玩,這樣的組織根本就是在玩家家酒嗎?

但是鄉民們今天看來是年輕人KUSO的快閃,對當年壟斷所有青年旅遊的救國團,甚至一黨獨裁的國民黨來說,自覺會到統中會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猴死囝仔,也不先打聽一下,竟敢來老子的地盤上搶獨門生意,那不就是叛亂造反?特務鷹犬迅速成立了「711專案」,全面滲透監控統中會。

1969年2月10日,許席圖被以「意圖顛覆政府」的罪名逮捕,關押於景美看守所。由於不堪兩蔣鷹犬的嚴刑逼供,4月就已出現精神分裂症。與許席圖同時被關押在警總看守所的作家柏楊,晚年在回憶錄提到:

「每天都聽到許席圖在堆滿屎尿的單獨禁閉室不斷哀嚎:『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監獄官在寒冷的冬天把他衣服剝光,一有大官來視察,就把他綁起來,用布條塞住嘴巴,不到三個月內他就精神錯亂。」

1969年9月12日,警總初審判決已精神分裂的許席圖無期徒刑。1971年8月9日,總統府祕書長張群與國防部長高魁元,將本案其他年幼無知的從犯的判刑15年,與主犯許席圖因精神分裂而停審的結果,呈請蔣介石批示。不料喪心病狂的蔣介石,竟然御筆株批:

「此等叛亂罪不論年幼如何,凡其已至18歲者應依法取(懲)治,至許席圖主犯不論其是否精神分裂症,既係主犯,不得停審,應處死刑。」

還好許席圖命大,蔣介石早一步惡貫滿盈,因而被送往花蓮玉里養護所迄今。2000年國民黨下台,2003年許席圖才領到戒嚴時期不當審判補償金,並於2004年領到回復名譽證書,但許席圖已無法回歸社會過正常生活。救國團真的是人畜無害的吉祥物嗎?看看許席圖的下場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