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最新一期「外交事務」(Foreign Affairs)刊登前中共黨校教授蔡霞1萬4000字長文「習近平的弱點-狂妄與偏執如何威脅中國的未來」。內容從中共總書記習近平的崛起主要靠父親庇蔭談起,指講究人脈和靠山的中共更像是黑手黨組織而不是現代政黨;細數習近平鞏固權力的手段以及如何消耗過往政治改革的成果、大開倒車;並預測習近平很可能獲第3任期,但連任後中國不滿情緒加劇,戰爭風險和社會動盪也會增加。
蔡霞2020年8月被中共中央黨校宣布開除黨籍並取消退休待遇,官方理由是她發表有「嚴重政治問題和損害國家聲譽」的言論。目前流亡美國的蔡霞說,自己仍和國內保持聯繫,文章也數度引用內部人士的爆料。內容寫道,在中共精英內部,許多人對習近平打破傳統的權力分配規則不滿,並認定他的魯莽政策正在危及黨的未來。習近平面臨來自「左、中、右」3個派別日益增多的反對。
蔡霞指出,左派雖然最初支持他的政策,但現在認為他在重振毛澤東政策方面做得不夠,其中有些人在他鎮壓勞工運動後對其幻想破滅。中間派不滿習近平對經濟改革開倒車。右派則完全被噤聲,習近平取締了哪怕是最輕微的政治辯論,但心懷不滿是一回事,訴諸行動是另一回事。因為中共高層人士如果與習近平作對,會被指控腐敗,加上高科技監控,以至於黨內菁英不敢在官方活動之外相互交流。公眾則保持沉默,因為受到審查、監視、以及害怕被抓捕。
蔡霞續指,習近平的第3個任期還有變數,只要反習人士能夠說服多數政治局常委,但習近平很可能已盡最大努力確保常委會成員的支持,從承諾他們繼續掌權到不對他們的家人進行調查等手段無一不施。今年秋天最可能的結果是,習近平通過操縱程序、恐嚇對手而獲得他在黨內的第3個任期,並因此得以連任國家和軍隊的領導人,而鄧小平執政以來唯一有意義的政治改革「將化為烏有」。
蔡霞推測,習近平延任後,其野心將上升到新的高度;在振興經濟的努力失敗後,習近平將加倍推行他的中央集權經濟政策。持續加強社會控制「讓中國越來越像朝鮮(北韓)」。此外,他很可能會加速在南海爭議地區的軍事化,並試圖強行接管台灣。然而習近平在第3個任期內的可能舉措,很可能會增加戰爭風險、社會動蕩和經濟危機,從而進一步加劇現有的不滿情緒。
蔡霞直指中國如果要改變習近平路線的唯一可行方式是「最可怕也是最致命的:在戰爭中屈辱地失敗」。如果習近平攻擊台灣,戰爭可能不會按計畫進行,而台灣在美國的幫助下「將能夠抵抗入侵、並對中國大陸造成嚴重破壞」。如此一來「這不僅為習個人垮台鋪平了道路,甚至也可能為中共垮台鋪平了道路」。此外,蔡霞也在這篇文章中引述了一些鮮為人知的內部消息。
蔡霞揭露,習近平藉由解決所謂的意識形態危機以及發起反腐運動來鞏固權力。一名黨內知情人士說,2014年前後,習近平的手下登門拜訪一名公開批評過習近平的高官,威脅他如果不停止就要對他進行腐敗調查,於是對方閉嘴了。不過,1990年代擔任中共福建省委書記的賈慶林曾經接受習近平母親的請託,幫助習近平崛起。儘管賈慶林及其家人因巴拿馬文件被懷疑腐敗,但仍安然度過反腐運動。
蔡霞指稱,習近平改變政治局的運作方式,每個政治局委員甚至常委,都必須通過定期向習近平提交報告,並且習近平親自點評他們的工作表現。常委之間的友情及平等相處不再。北京的一名前官員告訴蔡霞,國家副主席和習近平的長期盟友王岐山曾向朋友抱怨,習和其他常委的關係已是「君臣關系」。在蔡霞的文章中,習近平還是一名「瑣碎的管理者」,相對於鄧小平、江澤民、胡錦濤願意給地方官員靈活性,習近平堅持其指示要一字不差地被貫徹。
蔡霞提到,2014年,一名縣委書記在根據實際情況,試圖為中央的「八項規定」制定具體的執行規則,因為招商引資需要請客吃飯。然而,習近平得知這個創新嘗試後大發雷霆,指責這個縣委書記「妄議黨中央」。這項嚴重指控後來被寫入中共的紀律條例中,情節嚴重者可開除出黨。2017年左右,共軍將領、前國家主席女婿劉亞洲寫信給習近平,建議調整新疆政策,停止關押維吾爾少數族裔民眾。結果他被警告不要再妄議習近平的政策。
蔡霞強調,習近平拒不接受他人建議,杜絕了一個自我糾錯的重要渠道。要「掌控一切」的統治風格導致他做出諸多災難性的決定,因為他沒有能力把握指令的實際後果。習近平摒棄中國長期以來的集體領導傳統,營造讓人聯想到圍繞毛澤東的個人崇拜,從而激怒了許多黨內人士。與此同時,一系列政策失誤讓他的支持者大失所望。習近平對經濟改革倒行逆施,對疫情大流行應對無能,摧毀了他在普通人心目中的英雄形象。私底下,中共精英的不滿情緒正在上升。
蔡霞直言,就習近平的控制欲來說,沒有哪件事比他對武漢肺炎的反應更具災難性。國務院消息人士透露,中國總理李克強提議在2020年1月上旬啟動應急響應機制,但習近平擔心妨礙春節慶祝活動籌備而拒絕批准。而上海疫情爆發不久,60名流行病專家主張,如果上海嚴格按照最新公布的官方指導方針包括放寬隔離要求,生活就可以大致照常進行。上海官員也都支持這種做法,習近平則「聞言大怒」,堅持強制執行他的清零政策。數以千萬計的居民被禁止外出,許多次生災害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