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維權律師王全璋被人間蒸發三年之久,家人和律師都不知其下落,而中國外交部發言人在回答外國記者關於王全璋下落的問題時説,這一切都是依法辦事,中國是法治國家。

中國不是法治國家,中國是一個神奇的國家。更神奇的是,在中共當局在全國範圍內統一抓捕維權律師和人權活動人士的七零九事件三週年之際,王全璋的夫人李文足在臉書上發表貼文説,有律師向其透露王全璋還活著的消息。隨即,曾前去探望王全璋的劉衛國律師告訴她,王全璋在會面時告知,他以前受到的待遇沒有硬暴力。

聰明的王全璋發明了硬暴力這個漢語新詞,以此向妻子透露特殊的資訊。與硬暴力對應的就是軟暴力,換言之,王全璋是軟暴力的受害者。原來,更厲害了,我的國裡,暴力有軟和硬之區分。

所謂硬暴力,大概就是赤裸裸的酷刑、拷打,就像像我當年在中國時,在劉曉波諾貝爾和平獎頒獎典禮的那天晚上,被中國的蓋世太保們秘密綁架,然後是持續幾個小時的身體折磨——若干名彪形大漢對我打耳光、將我脫光衣服推到在地拳打腳踢等等,直至我昏死過去送到醫院急救。如果延誤半小時,我就有可能成為中國的陳文成——當年,國民黨特務將陳文成的屍體扔到台大圖書館前面,以此營造自殺之假象;而共產黨的秘密警察則宣稱,如果有上級下令,他們可以將政治犯就地活埋,到時候連你的屍體都找不到。

那麽,什麽是軟暴力呢?李文足説,她一聽到沒有硬暴力這個說法,心就像被熱毛巾捂著使勁擰一樣。她舉出此前獲釋的另一位人權律師李和平的遭遇來說明軟暴力同樣可怕:李和平說沒有傷,沒有遭受硬暴力。但是,他每天被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盯著服藥,掰著嘴看藥吃下去沒有,那是讓人感到死亡的威脅。他每天還被迫用一個姿勢僵直站立15個小時以上,晚上睡覺也必須平躺不許翻身,如果翻身了,就被叫醒,這也不是硬暴力!李和平還被工字鐐銬把手腳鏈在一起,整整一個月;冬天被強迫站在空調的冷風口吹十幾個小時;冬天在天津看守所,只給薄薄的一條被子,30天被凍得夜裡都不能入睡。每餐給兩個鵪鶉蛋大小的饅頭餓的肚子疼,常年見不到陽光。

李和平的弟弟、另一位人權律師李春富律師在遭受這些所有的非硬暴力上,經歷過一次硬暴力。他被看守所的管教用膝蓋頂斷了肋骨,還誣陷他要越獄,被警察脫的只剩內褲,戴著工字鐐銬躺在看守所的硬板床上,每呼吸一次,胸部都疼痛萬分!後來,李富春被釋放的時候,已經精神失常,連妻子都認不出來了,一听敲門聲便渾身發抖、驚恐萬分。

所以,有了李和平兩兄弟的前車之鑑,李文足認為,丈夫説沒有遭受硬暴力,就是想告訴我他遭遇了那樣的非人的折磨!

三年來,李文足竭盡全力營救丈夫,如同哭倒長城的現代孟姜女,如同全副武裝上陣的花木蘭,其勇鋭堅貞,讓全中國的男人為之汗顔。然而,劉律師告訴李文足說:外面的任何舉動都會影響到王全璋在裡面的現狀。有些事不需要獄警出面,牢頭獄霸就解決。也就是説,如果當局對李文足的言行有所不滿,就會懲罰獄中的王全璋。他們根本不用警察和獄卒出手做事,唆使牢頭獄霸就可以將王全璋解決掉——解決這個詞語亦讓人毛骨悚然,仿佛王全璋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個小小的汙跡或塵土。

當年,在國民黨的監獄裡面,共產黨的首任總書記陳獨秀可以自由地會面文化界的友人,可以點菜讓外面的餐廳送進來,可以接受友人的贈書並建立一個小小的私人圖書館,甚至可以定期跟妻子相聚享受男歡女愛。即便在誇張地描寫重慶監獄中共產黨人生活的小說《紅岩》中,也可以看到坐牢的共產黨人互相串門、建立獄中黨小組的情節,囚犯們甚至擁有針線和紅布,按照他們的想像來縫製新中國的五星紅旗。然而,他們絕對想像不到,共產黨的監獄比國民黨的監獄更加黑暗和殘暴。如果他們知道今天共產黨的監獄既有硬暴力,也有軟暴力,他們會不會為自己付出沉痛代價建立了剝奪人的自由、踐踏人的人權的新中國而感到懊悔呢?

喬治•歐威爾為他想像中的一九八四的世界創造了一套新語,比如自由就是奴役。而比起歐威爾的新語來,中國式的新語更是觸目驚心——無論是硬暴力,還是軟暴力,都是野蠻國家的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