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修一在27歲之前,是個黨國教育洗腦下的樣板,忠黨愛國。就讀建國中學時,他曾經想去報考陸軍官校。他留學歐洲,七年,從頭認識台灣,也找到相扶一生的摯愛伴侶陳郁秀。他被捕入獄,三年,徹底扭轉他對國民黨的誤認,重新找回自我。

青澀青春期  曾夢想當軍事家

考高中時,成績不如預期,盧修一只考上建國中學夜間部。媽媽和祖母對於他的升學其實不熱中,她們比較期待他能早日出社會,減輕家中的經濟壓力。但家族中的男性長輩如苦學出身、在日治時期唸工業學校、後來進入總督府上班的小姑丈;以及篤信佛教、提供他在台北唸高中時住處的三舅,都對盧修一的升學鼓勵有加,期勉他認真讀書,作個有用的人,出人頭地,把盧家過去的榮光掙回來。

事實上,盧修一心中一直都有讀書求進取的志氣。一方面是寡母獨子的身世,一方面也因童年及少年時期,不斷受到師友和環境啟發的結果。

小學時期,駐紮在北新庄土地公廟旁的砲兵隊,有幾位來自中國、歷經剿匪及抗日苦難而流離到台灣的青年軍人,因為常到盧鐵樹開的雜貨店買東西,和盧修一成為哥兒們。這些阿兵哥,把盧修一當成自己的親弟弟一般;他們告訴盧修一許多他們在槍林彈雨中奮勇殺敵的故事,他們的英雄氣概,深深吸引著盧修一。

這些戰亂中失學的大哥哥,常勉勵盧修一要好好唸書,教他練書法、告訴他很多為人處事的道理,他們的溫暖和誠懇,填補了盧修一沒有親兄弟的缺憾。及至上了初中,那時全台灣「反共復國」的口號叫得震天價響,學校裡經常舉行愛國話劇表演,所以盧修一從那時起,就悄悄立下未來要當個軍事家的夢想。他一度亦打算不考一般高中而去投考陸軍官校,卻被那幾位軍人哥哥們勸阻,他們認為,作為獨生子,盧修一沒有拋下母親上戰場的條件。

高中生涯  躁動不安憤世嫉俗

考上建中夜間部後,盧修一執意去唸,他向媽媽和祖母提出白天去當送報生幫忙賺學費,但最後是媽媽決定出外去幫佣,為有錢人家煮飯打掃,才解決了他的學費問題。

高中三年,盧修一仍是在心情起伏不定的情境中讀書考試的。媽媽為了他淪為女佣,家中的經濟更是每況愈下,祖父盧鐵樹連最後的家產,一百坪左右的二層樓老房子,都守不住了。祖父母、大伯全家,連同盧修一母子,盧家十幾口人都被迫搬到台北南京西路圓環附近、小姑姑婆家的一間二十餘坪的小房子內,擁擠得簡直無立錐之地,尤其大雜院內還住著其他人家,四、五十人每天要共用一個水龍頭和兩間廁所,環境非常惡劣。

好友的棄世、家境的困窘、功課的壓力……盧修一的高中生涯,是在和自己躁動不安、憤世嫉俗的靈魂不斷拉扯、衝撞中度過的!他有著深深的無力感,惟一的抒解,只有在夜深人靜時,藉著寫日記,一吐胸中的鬰氣。

但盧修一並不只認同本省人的小圈圈。當時建中校園裡,大多數的學生,乃至從師長、職員到教官,絕大多數都是外省籍的。盧修一雖來自三芝鄉下寒微家境,他處在這樣的環境裡卻一點也不感到自卑,他熱烈地想把「國語」講得更好一點,對於國民黨刻意在校園內灌輸的國家民族意識,以及關於「復國建國」的統一思想,他不但照單全收,而且情感狂熱,每每對於國慶大典上的壯盛軍容及國父遺教及領袖訓詞,心悅誠服,以「忠貞的愛國者」自許。

盧家家境最困苦的時期,盧修一的母親去做幫傭,為人家煮飯、洗衣服,賺取微薄的收入給盧修一讀書,她寧可生活辛苦,也一定要把盧修一養大。一九六○年就讀政大政治系的盧修一與母親葉蜜女士同遊指南宮。圖片提供/白鷺鷥文教基金會   圖/白鷺鷥文教基金會提供

盧修一大學畢業後考上第十二期預官,服役時擔任三民主義巡迴教官。    圖/白鷺鷥文教基金會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