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廣播電台》製作推出一系列以轉型正義為主軸的節目--「開放歷史」;透過歷史學者、政治工作者、文史工作者等,以口述的方式,講述威權、恐怖時代的感人故事,紀錄台灣人為民主自由奮鬥的經驗與歷史。《新頭殼》取得央廣授權轉載,讓大家進一步了解過去這些鮮為人知的歷史和故事。

《央廣》開放歷史:雲端檔案 / 范雲

今天要繼續跟大家談1990年三月的野百合學運,這場學運被視為是推動國會全面改選的關鍵性運動,也是台灣戰後首次大規模的學生運動。之前談過野百合學運發生的經過、以及媒體和教授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今天要來談野百合學運具體的訴求是什麼?

野百合學運當時有四大訴求,第一、「解散國民大會」。因為當時國大是由老代表所組成,所以我們希望能夠解散,重新組成民主的國民大會和立法院。之前國民大會是專門用來選總統的,可是又有個立法院,不像現在只有立法院。第二、「廢除動員勘亂時期臨時條款」。雖然我們有中華民國憲法,但憲法卻被「動員勘亂時期臨時條款」架空,所以要回歸民主憲政,重建憲法秩序,就要廢除「動員勘亂時期臨時條款」。第三、「召開國民國是會議」。不像今天已經有個立法院,威權體制下要讓跨黨派的意見彙整,就必須有個「國民國是會議」來共商國事。第四、「提出民主改革的時間表,呼應民意潮流」。我們知道這些訴求不是馬上能做到,但即使李登輝總統現在做不到,也要告訴大家前三項訴求達成的時間表。後來在學生決策會議的討論中,把 「民主改革時間表」,更改為「政經改革時間表」,主要是當時學生運動中也有路線的爭論,有人認為台灣的問題不只有政治民主,還有社會公平正義問題也一直被忽視,雖然這個運動主要是針對政治民主的問題,但也要讓大家感受到除了政治外,經濟問題也很重要,所以希望執政當局提出「政經改革時間表」。

這四大訴求當時每位參與的學生可以說倒背如流,並且寫成布條,掛在中正紀念堂階梯上,成為抗爭廣場上最大也是最重要的字,還有人將四大訴求用熱氣球升上天。這四大訴求簡單來說就是國會全面改選背後要怎麼進行,以及在達到這個目標前,李登輝總統必須承諾改革的時間表。之前賀德芬老師也有提到前面三個部分,不過文字不完全一樣,因為他是法律方面的專家,這個部分提供學生很多建議。

除了「四大訴求」外,當時也提出了「四個原則」,就是「自主」、「隔離」、「和平」、「秩序」。為何會提出「四個原則」?3月16日在學生代表還在開會要如何彙集各校的運動力量時,就已經有幾位學生先去中正紀念堂外面靜坐抗議了,當時社會的氛圍對老國代已經越來越不滿,他們提出「我們再也不要忍耐這幾百個皇帝」的口號也很成功,當天晚上各校開會的代表就決定一起到現場開會,並且開始行動。但當時每天都不知道明天會怎麼樣,唯一確定的是全台各地學生會在3月19日星期一的下午大集結,但是3月18日星期日,民進黨會在中正紀念堂裡面召開反國大的群眾聚會。面臨民進黨的群眾聚會,學生的壓力很大,因為16、17日兩天在中正紀念堂的學生人數不多,最多只有幾百人,可是民進黨的集會可能有上萬人,所以相當擔心學生被淹沒,或是被群眾擠散了。而且當時的學生很希望有自主性,不管是面對教授或是其它政治團體,有自我的要求與光榮。另外一方面,學生運動不管是在校園內或校園外,常被污名化成民進黨是背後的黑手,直到太陽花運動,國民黨還是用一樣的伎倆,所以我們覺得如果要讓更多學生參與,維持一個界線是有必要的。因為當時民進黨在台灣社會的支持度大約30%,假如學生的比例也是如此,就表示至少有一半學生不支持民進黨,所以如果這個運動太貼近民進黨,也會影響一些自認沒有黨派的學生參與。

所以17日晚上,我就以總指揮的身份宣布,接下來我們要維持四個群眾運動的原則:「自主」、「隔離」、「和平」、「秩序」。「自主」就是維持學生運動自主性;「和平」就是如果鎮暴警察前來驅散時不還手,無論被搬到什麼地方,最後還回到原地集合;「隔離」就是與民進黨的活動區隔;「秩序」就是維持運動秩序,不讓國民黨的媒體藉機形容學生為暴民。

其中比較有趣的是「隔離」。面對18日民進黨上萬群眾,我們決定圍一條界線,由學生自組的糾察隊來糾察,只有學生可以進入線內,因為也有民進黨支持者想跟學生坐在一起,但當時學生因為自己力量太弱,太害怕喪失自主性,所以規定只有學生才可以坐在學生靜坐抗議區。可是後來學生人數增加到五、六千人,為了識別是否真是學生,演變成要拿出學生證來證明身份,所以也有人覺得好像變成了學生證運動,在運動結束後也被批評為一條非常保守的界線,或是一條階級的界線,因為不管是在歐洲還是北京天安門運動,勞工跟學生都是站在一起的,為何野百合的學生如此保守,但是回想過程,當時的作法應該是個有點不得已的意外,只是在運動過程中也沒有機會好好去檢討,為何這條糾察界線我們沒有能力撤除。

野百合學運學生提出了「四個原則」,就是「自主」、「隔離」、「和平」、「秩序」。   圖:邱萬興/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