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前,澳洲綠党領袖布朗參議員宣佈辭去領袖職務,並且進一步表示,他的參議員席位也將在今年71日以前辭去,徹底退出澳洲政壇。作為一位澳洲家喻 戶曉的政治標誌性人物,布朗辭職,的確震動了澳洲,他的政治對手也不得不對他的才能和成就給與了高度的評價。

 

布朗宣佈辭職的一刻,很快就有人通知了我,問我是否知道。這個消息對我來說比較震驚,因為事先沒有絲毫預兆。再細一想,也對。功成名就身退,天之道。布朗不戀棧,在澳洲的政壇上,已經到達了最輝煌的頂點。這座高高珠穆朗瑪山峰,經過三十多年的攀援,布朗已經站在最高處,無遮無攔地仰望星空了,剩下的就是安全下山。

 

布朗留給澳洲綠黨的政治遺產非常豐厚,從16年前他單槍匹馬沖入澳洲聯邦議會,到今天已經擁有9位參議員、1位下議員一共10位聯邦議員,成為澳洲政治權力平衡力量;澳洲各州都有綠黨議員,在地方政府這個層面,綠黨的席位更是不計其數。


布朗參議員1996年首次入選聯邦參議院,第一次進入我視線是一次在坎培拉舉行的有關西藏問題的聽證會,大概是在1997年或者1998年,這個聽證會是由民主黨籍參議員Vicky Bourne主持的。我受邀參加了這個聽證會,布朗參議員也出席了,我還記得他的手臂上別了一圈西藏雪山獅子旗的袖章。"If not, why not 如果不,為何不",這是我第一次聽到的英語句式,出自於布朗之口,以後又在其他的場合聽到布朗這麼說過,以不妥協口吻直接提出質疑。20053 17日的參議院提問中,布朗向澳洲何華德政府質問:兩天以後在悉尼舉行一個中國民運會議,政府是否知曉此事?是否派出代表前去參加支持中國民運?如果不, 為何不?

 

200310月,中國國家領導人胡錦濤首次訪問澳洲,是澳洲民運的一個必須做好的一項功課。本來要去德國法蘭克福參加民陣會議,由於民陣會期與胡錦濤訪問澳洲迎頭相撞,權衡了一番,放棄了歐洲之行,在澳洲靜靜迎候中共最高領導人。

 

很清楚地知道,澳洲政府不會有興趣接受民運的陳情去向胡錦濤提出為難問題, 反對黨方面也不會對民運的訴求有熱情,只能把目標轉向了澳洲小黨派民主黨和綠黨,純粹是碰運氣。

 

兩個要求,舉行聯合記者會,希望該党議員向民運人士發出邀 請,出席胡錦濤在澳洲國會的演講。綠黨即刻做出反應,布朗參議員辦公室的BenO'quist電話回復,綠黨同意與民陣舉行聯合記者會,時間安排在1024日,胡錦濤上午10點澳洲國會演講之前半個小時,地點放在國會媒體廳。

 

第二個要求沒有回復。隔了一日,布朗辦公室複電,把記者會改在胡錦濤落地澳洲的時候。1022日上午,胡錦濤抵達,澳洲總理何華德親赴機場21響禮炮迎接。 一個小時以後,布朗與我在新州議會媒體廳舉行記者會,在記者會上布朗宣佈綠党將邀請秦晉作為嘉賓出席兩天以後的胡錦濤演講會。


兩天后,悉尼民運人士一群人趕赴坎培拉,參加一個抗議集會,布朗也來參加了,民運的、藏人、法輪功的加在一起不到50人,在場的記者比抗議的人還多。第二 "澳洲人報"頭版就是布朗集會後離去前握著我的手的照片。

 

布朗和另一位綠党參議員由於前一天的時候站起來打斷布希總統演講而被罰不得進入胡錦濤演講會, 這是何華德政府的自律還是胡錦濤的要求,我到現在還沒有鬧明白。李肇星還是不放心,急急忙忙找了澳洲外長唐納交涉,綠黨邀請的三位客人都是有問題的,不可 以入場,否則演講取消。澳洲外長叫來了上下兩院的議長,一起向李肇星保證,綠黨的三位客人都將不會出現在胡錦濤演講的公眾席上。我們三位綠党客人齊齊被請 到有隔音設備兒童遊戲的地方,李肇星才放下心來。

 

胡錦濤隨訪的官員在李肇星的帶領下魚貫入場坐定,我從上望去,一目了然。然後胡錦濤夫婦雙雙入場,澳洲上 下兩院議員鼓掌歡迎。胡錦濤開始演講,比規定的時間遲到了十分鐘,一口氣12次提到了民主,中國共產黨自己認定的社會主義民主,這和北朝鮮自稱"民主主義 人民共和國"一樣。

 

兩個星期以後,澳洲外交部官員邀請我進行一個會談,告訴了一些不在媒體報導中的事情,也對我表示敬意和感謝,因為我沒有激進地給澳洲政府增添麻煩,還贈送了我澳洲外交部發行的兩本書,有關澳洲對外關係。中國方面向澳洲方面表示,秦晉是一個恐怖分子。澳洲方面拒絕這個指稱,認為秦晉充其量 就是一個民運分子,但是可以按照中方要求,不讓秦晉入場。


布朗憤怒了,為何我們綠黨的三位客人都被擋在了有隔音設施的會場裡?三位綠党議員,三位客人一起面對了澳洲的媒體。布朗還是不依不饒,在下一周的國會裡面嚴厲批評澳州政府喪失民主精神和原則,屈從於一個專制政府的利益誘惑。布朗還發生了口誤,幾次錯把"Mr.
Chin Jin"
說成"Dr. Chin Jin"


這是第一次與布朗的配合。由於布朗的提攜,使我們民運有了機會與中共最高領導人在比較高的層面上進行交手。


2005
年澳洲民運大會,聯繫前來澳洲參加會議各組織的頭頭腦腦與布朗進行一個會談。布朗否定了我的建議,轉而提出新的建議,提出在澳洲國會媒體廳舉行記者會。我立刻接受,著手準備。那天來了一個記者,一個攝影,面對著我們一大群準備講話的人。這個冷落場面的出現怨不得布朗,也怨不得我們民運,實在是中國民主不是人們關心的議題。

 

下午的參議院提問時間,布朗對何華德政府提出了嚴厲的批評。平心而論,澳州政府雖然沒有公開支持我們的民運會議,但是悄悄地為民運大會開了綠燈,提供了前來參加會議人士的入境簽證方面的方便。布朗是唯一出席澳洲大會的澳洲政治領袖。在開幕式上他這麼說,他今年60歲了,已經有足夠的成熟,不太容易被中共的謊言所矇騙了;2008年北京舉行奧運會,希望中國除了奪得體育競技的金牌,更要為實現民主奪得金牌。


2005
5月末,中共駐悉尼領事館外交人員陳用林出逃,隱匿數天后致電於我,要求幫助向澳洲社會發佈。我的意識淡薄,沒有將它視為一件特別重大事情,僅根據陳用林的要求以一般事件通知了媒體。此事立刻發酵,震動澳洲,震動中國,也震動世界。我本應該第一時間通報布朗,但是我忽漏了。

 

布朗一從媒體報導中得 知此事,立刻在家鄉小鎮發表講話,向出逃者伸出同情援助之手,致電澳洲外長唐納和移民部長范斯冬,要求澳洲提供保護。晚上的布朗直接給我打來電話,叫我轉告陳儘量低調,儘快尋求法律援助。與此同時,綠党從中幫助,尋找資深移民律師介入此案。在布朗的推動下,澳洲社會對此案持續關注,最終此案以陳用林獲得澳洲保護告終。

 

說一個題外話,當時澳洲是何華德聯盟黨執政時期,移民政策非常的嚴厲,政治庇護的批准率非常的低,就是在中國具有很大名氣的人士、證據可謂鐵 案如山的,在那個時候第一輪都是拒之門外的。由於陳用林的批准,我反用"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一下,一批已經被拒情緒沮喪的都一個一個的獲得了難民資格。或 者說,一人得利,大家受惠。這就像1979年魏京生收監,冒死卻沒有死,這個中國政治異見人士的生死大關,我認為是魏京生被判處15年為一道明顯界線,從 此中國政治犯不再有死刑。


布朗在整個過程中充分地表現了他的虛懷大度、悲天憫人和道義堅守。在這個事件上布朗所持的立場,也是他前後一致表裡如一的表現。早在20018月,挪威貨輪營救了海上漂流的船民駛向澳洲,何華德政府採取強硬措施拒之門外,工党也聞曲起舞。這個時候只有布朗孤獨一人在議會發出了不同的聲音,表達了對海上漂流船民的同情之心。此舉也為他下一次的聯邦大選中增加席位產生了作用和影響。

 

布朗一直保持著對中國民主化高昂熱情,對中國的人權問題總是關注。只要我把中共踐踏人權的案例提供給他,他總是向澳洲政府提交,迫使政府對他提出的案例有 明確的答覆,並向中國政府提出交涉。每次中國異議人士、民運人士到澳洲,我都會安排他們與布朗見面會談,布朗也總是有求必應。2006年初余傑和王怡、年 末徐文立,2011年吾爾開希,凡是到澳洲訪問的中國民運人士,布朗都願意撥冗一見,討論中國的問題。

 

2007年亞太峰會在悉尼舉行,邀請布朗參加並且演講。布朗同意了,還提醒我一定要為自己保留一個發言的位置,做好功課,任何一個成功的演講都有幕後的辛勤勞動,口才固然重要,但是刻苦勤奮更為重要。20085月,悉尼有一個"北京不適合舉辦奧運會"辯論會,我很有幸也受到邀請與布朗在同組,布朗在臨開場前還對我面授機宜,改進演講辭。這個辯論會雖不能對中國北京奧運會造成直接的影響,但是在澳洲還是提高了關注中國政治民主和人權改善的呼聲。

 

習近平訪問澳洲,布朗邀請我到國會與他一起舉行記者會,向中國政府施加壓力。我在那次習近平的訪問中,除了批評中共,還直言不諱地指出,在中國人權問題上,西方與中國默契地玩一個遊戲。

 

2010年聯邦大選,布朗和他領導的綠党是最大的贏家。吉拉德在大選前明確表示過不會實行"炭排放稅",但是執政後不久,就宣佈實行"碳排放稅",遭到一 片斥責。這是不同治國理念的鬥爭。很顯然,吉拉德為了能夠執政,只能自食其言,就範於綠黨的政治理念。如不就範,綠黨不會與工党政府聯合執政,布朗做到了四兩撥千斤來達到綠黨的政治目標。這裡沒有對與錯,只有誰能夠利用各種政治機會和力量來實現自己的政治目標,布朗成功了。

 

布朗退出了澳洲聯邦政壇,但是他的政治生涯不會因此停止。布朗已經明確表示,他將永遠是綠黨事業的追求者,生命不息,奮鬥不止。我也深信不疑,布朗將一如既往地支援我們追求中國的民主和自由,只是方式不同而已。布朗今年67歲,已經成功地攀登一座高山,在他退出政壇的生涯裡,我相信他會繼續放射出耀眼的光 芒,為世界、為人類作出他的傑出貢獻。


2012
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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