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裡來了隻狡猾又兇暴的狐狸,動物們都膽戰心驚,怕淪為牠的腹中物。有天一隻倒楣的驢子被牠遇上了,要跑,跑不過牠;要打,又不是對手,驢子就說:「大王,你今天一定能吃到我;但我剛才不小心後腳踩到一根刺,如果大王吃了我,刺進了大王肚子裡怕不太好,大王乾脆先替我拔了這根刺,再吃我好嗎?」狐狸想想也對,就把頭伸進驢子後腳後邊,驢子趁機用牠有力的後腳,踢中了狐狸的腦門,一踹就送狐狸上了西天。這時驢子才感慨地說:「狐狸就是狐狸,為何要假扮醫生呢?」
當然啦!在如今這政壇與佛壇都是群狐當道的台灣,說真話要付出代價的,因為說實話的醫生,一定會被說謊話的尼姑詛咒。不過台灣政壇與佛壇會淪落至此,貪婪與說謊都還只是表象,核心的病因還是在於體制。一個經由造神手段所產生的領袖,就像藏著尾巴的狐狸,無論一開始多孚眾望,終有現出原形的一天。佛教中人氣最旺的4大山門,其中有3個不也跟國民黨一樣,用諂媚吹捧營造出兩蔣父子那種人類救星、世界偉人、民主燈塔、自由長城的教主?其聚斂而來的教產不也與黨產一樣多且臭不可聞?
拜近來釋昭慧臉書與勤上電視所賜,台灣佛教第一大宗派慈濟,成為鄉民們關注的焦點;而佛教史學者江燦騰教授的臉書,也因此廣被鄉民轉貼。他在〈老蔣之死對我的震撼〉裡寫道:
「(老蔣)出殯那天,靈車由台北國父紀念館前開往大溪慈湖的路上,我是由公司特派前往參與當地民眾在大溪頭寮附近的公路邊,等候靈車的經過時,給予最真誠的禮敬。然而,我發現,左右的人毫無禮敬的心態,大家隨意談天說地,甚至當時省主席謝東閔的座車,來到民眾面前,要大家在稍後靈車來到時,下跪禮敬,也遭人罵三字經,不得不無趣的把車開走。一會兒,靈車一經過,大家就馬上扯下衣服上的那一塊黑紗,丟得地上到處都是,然後立刻就走散光了。」
江教授提到40年前的「國喪」實況,其實也就是政壇與佛壇「造神」運動的真實寫照。老蔣死的那一年,不,正確用法是「先總統 蔣公崩殂那年」(年輕鄉民也許根本看不懂「崩殂」這2個字)我小學六年級,因我是第2代基督徒,我已經告訴學校不拿香、不跪拜,小孩子很單純的,很多老師不想去卻不敢拒絕的,竟也跟著我一起說不去了,結果我們就負責事後去掃地。
沒錯,就是江教授描述的那場景,滿地都是黑紗。大多數傳統信仰者認為那不吉利,根本不可能帶那個「衰物」回家,因此,靈車一走,大家不只是狠狠地把黑紗扯下來丟地上,還用腳踩幾下才走。當時我還才12歲,卻像〈國王的新衣〉裡的那個小孩,一眼看穿了政治與宗教的虛偽。這些跪在最前面、哭得最傷心的支持者,其實心裡反而最厭惡披戴黑紗。
我覺得那件事不對,就絕對不做,而且事先聲明,不必口是心非、陽奉陰違;因此事前我不掛黑紗,但事後我也不踐踏黑紗。
我認同江教授對慈濟的見解,慈濟是當今佛教4大宗派裡唯一根源於本土的1支。(不過證嚴既是中國佛學大師印順的掛名女徒弟,也是日本新興宗教「立正佼成會」庭野日敬的追隨者。)江教授說:「慈濟在蓋醫院初期,是台灣房地產開始普遍飆漲之時,當時黑心建築商,就有捐黑心錢給慈濟,作為道德漂白的風尚。可是基本上,當時的證嚴尼是讓捐款用於正途,本身帳目清楚,操守也少有瑕疵。所以,有很長的時間,我一直是高度稱讚慈濟的。我認為它是正派的宗教慈善團體,對台灣社會有正面的貢獻。」
然而,近年來慈濟變了,因此江教授對慈濟的評論也變了。他說:「慈濟與證嚴尼,都已變質了,現在本質上已是虛榮心驚人的宗教財團共同體,自我神化,封閉獨尊,鄙視社會公共議論為無物,一味強勢操弄多數慈濟會眾,卻拼命巴結對岸官方或官方御用佛教學者。如今,更是讓黑心魏入股,成為大愛電視台的1千萬股大戶,慈濟『榮董』以及其它的重要職位。可以說,中共官方的滲透慈濟組織與進行操控,就是透過黑心魏的這一可怕的慈濟人化身來進行的,所以慈濟早已是面目全非的宗教慈善團體了。」
其實在戒嚴時代成立壯大的4大山門,就跟2大報與老3台一樣,根本就是兩蔣擺在媒體與佛教裡的國民黨,內行人也都一清二楚,這些所謂的「民間團體」,其實也就是兩蔣欽定民間版的國民黨。證嚴的弟弟,也就是慈濟副執行長王端正,曾任國民黨傳聲筒《中央日報》總編輯。該報歷來主管清一色是外省人,而王端正不但曾獲10大傑出青年,還能當金溥聰的上司,這是小蔣「吹台青」國策下破格拔擢的典型樣板。
王端正是當時《中央日報》副社長姚朋(原職總主筆)帶進報社的愛將,1980年證嚴發起籌建花蓮慈濟醫院,但已破土的建地被國防計畫收回,透過《中央日報》與其他媒體大幅報導,驚動小蔣在10月19日御駕親臨靜思精舍,順利取得現址蓋了醫院。小蔣肯定慈濟的作為,讓許多黑心廠商搶著加入。慈濟的官職對內能當良心贖罪券,對外又能當官商勾結的門神,信眾因而大增,聲勢甚至超越了佛光山。1981年姚朋升任《中央日報》社長,1983年王端正也升任總編輯,姚朋和王端正掌握了整個《中央日報》。
誠如江教授所述,戒嚴時代天無二日、民無二主,慈濟一開始確實謹守慈善團體分際,更不敢亂搞造神運動。然而隨著組織的擴大,許多黨國系統的高官富商,逐漸把持了這個體系。有國軍退役將官率先帶著部屬,在大庭廣眾下,搞起跪拜恭迎恭送上人的鬧劇。就像我們當時看到某位紅到發紫的佛教作家那樣,一開始遇到有讀者向他跪拜時,他自己也被嚇著,不及應變。但後來他會象徵性的客套一下,再後來就很自然地經過,交給身後的助理來拉,最後連助理也不拉了,讀者跪拜就成了制式的禮儀。
莫忘初衷,方能始終。回頭看此戒嚴時代也是篳路藍縷的慈善團體,如今內有魏忠賢惡搞拜「生祠」,外有削髮許純美坐名車跑通告,實在令人不勝唏噓。但鄉民們也當鍵盤下留情,正如那位如今已身敗名裂的作家所說:「正人說邪法,邪法也成正;邪人說正法,正法也成邪。」鄉民們也許試著看法不看人,心情會輕鬆一點吧?只是打開電視,聽到護法神尼的高論,仍不免像那驢子的感嘆一樣:「狐狸就是狐狸,為何要假扮醫生呢?」
作者:管仁健(文史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