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克中央銀行近日宣布已出售了所持有的全部人民幣債券，價值超過500億捷克克朗。相較於今年3月底，人民幣還佔捷克國家銀行外匯儲備的1.9%，《美國之音》引述捷克媒體報導指出，根據捷克國家銀行公佈的最新數據，截至2023年6月30日，在其投資組合中不再擁有任何人民幣資產。雖然捷克央行未清楚說明出清人民幣資產的原因，但影響一個國家是否將外國貨幣作為儲備貨幣的根本原因，仍在於兩國或國際間經濟往來的需求以及該貨幣的長期價值是否貶值。因此，我們可以合理預期，捷克與中國的貿易往來減少或對人民幣長期貶值擔憂，可能是其央行不再擁有人民幣資產的原因。
儘管使用人民幣結算的國家增加 但全球對人民幣的需求仍會降低
首先，從近期持續衰退的中國進口與出口貿易數據可以發現，中國與世界各國的貿易關係確實因為國際大環境不佳以及全球供應鏈重組而有較大的變化，這點由中國自今年以來已不再是美國最大的進口來源國可以證明。有關中國經濟數字的變化分析可以參見本專欄「經濟數據會說話！中國房地產業債務違約恐難止」。在中國進出口數據持續減少以及世界工廠的地位逐漸被墨西哥、越南與印度等國替代後，因為貿易而產生的人民幣需求確實會減少。
其次，中國持續與俄羅斯、巴西、阿根廷與部分東協國家簽訂貨幣互換機制，增加人民幣跨境使用，同時，中國在大豆、石油、液化天然氣（LNG）等資源的交易，已開始用人民幣結算。例如今年3月底，中國海洋石油集團有限公司與法國道達爾能源（TotalEnergies）完成首單以人民幣結算的液化天然氣採購交易。雖然許多國家與中國的能源貿易開始以人民幣進行結算，但是，在美國仍為國際強勢貨幣的當下，這些國家仍會將多餘的人民幣換成美元或黃金，亦即，短期內，人民幣的跨境使用可能因為使用人民幣進行結算的國家增加而增加，但是，長期而言，隨著廠商在墨西哥、越南與印度等國的中國加一(China 1)設廠佈局完成後，中國的出口規模將進一步衰退，人民幣的需求業會降低，人民幣貶值可能性會繼續提高，故一個國家的央行逐步減少人民幣的資產部位是非常合理的。
從台灣對中國出口與投資減幅 檢視央行持有人民幣資產部位的合理性
對台灣而言，台灣央行比捷克國家銀行更有必要思考如何「有秩序」減持人民幣資產部位。根據財政部貿易資料顯示，2022年我國第1大出口市場為中國（含香港），占整體出口比重38.8%，出口金額較2021年減少1.6%。2023年1月到7月為止，台灣出口至中國與香港的占比已降至35.4%，東協與美國的占比分別為17.2%與16.3%。由上述資料可知，台灣對於中國的出口占比正在降低。
此外，根據經濟部統計處上月29日發布當前經濟情勢概況指出，台灣對中國直接投資在2011年占整體對外投資比重曾達83.8%，但2018年至2022年，台灣對中國投資，相較於2013至2017年減少40.3%，占比下滑16.4個百分點。同時期，台灣對東協、美國與印度的投資皆呈現增加趨勢。2018年美中貿易衝突時，台灣對中國投資降至85億美元，至2023年上半年，金額已小於對東協投資的20億美元，降至19億美元，對東協投資比重18.1%，已超越對中國的17.6%。台灣與中國經貿往來逐步分散的趨勢也與彭博（Bloomberg News）的發現一致，彭博收集2010年以來的資料指出，台灣銀行業對中國的放貸參與率已從2013年的接近33%高峰降至去年的4%，到了今年更僅剩1.7%。
最後，楊金龍總裁在2018年10月4日曾在立法院表示人民幣占外匯存底比重未達5%，今年3月1日在回答立法院委員質詢時表示，央行對外匯存底的管理原則為確保流動性與安全，其認為台灣與中國仍有「相當的」經貿往來，外匯存底中的人民幣比重不高。但是，我們好奇的是， 2018年至今，包含外匯存底在內的所有人民幣外匯資產部位，央行是否已有對應中國經濟情勢惡化而減持人民幣資產或降低外匯存底比重。
在金管會關注本國銀行降低中國曝險之際，有「銀行的銀行」之稱的中央銀行應與金融業有一致的態度。我們也要提醒，政府在關心台灣金融業對中曝險時，更應該注意中央銀行持有人民幣資產的曝險，否則，人民幣貶值所造成的台灣央行人民幣資產價值減損，將不只是納稅人金錢損失，也讓外國政府誤解台灣對經濟安全不重視，這遠比央行盈餘繳庫更值得政府關注。
作者：蔡明芳/淡江大學產業經濟學系與經濟系合聘教授
分析預期，捷克與中國的貿易往來減少或對人民幣長期貶值擔憂，可能是其央行不再擁有人民幣資產的原因。（圖為捷克央行） 圖：擷取自「X」（原推特）@urza_c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