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7日週四的法國部長會議中,總統馬克宏(Emmanuel Macron)居然提到了時事評論家澤穆爾(Eric Zemmour)參加總統選舉的可能性,他認為,澤穆爾正在進行的辯論可能會讓法國人感到厭煩,「我們不能在長時間的評論中得意忘形」。
馬克宏會這麼在意這名記者出身的名嘴,是因為前一天,《挑戰(Challenges)》雜誌公布了2022年總統選舉的最新民意調查首度顯示,澤穆爾在明年總統大選中將有資格晉級第二輪,他的氣勢已經凌駕傳統的極右派國民聯盟(Rassemblement National)領袖瑪琳.勒彭(Marine Le Pen),約17到18%的選民表示,他們會在第一輪選舉中把票投給澤穆爾,勒彭則有15-16%的支持率,澤穆爾的高人氣也直逼現任總統馬克宏,僅有7%的差距。
在第二輪的民調,甚至顛覆多年來勒彭一直陪榜第二輪的傳統鐵律,民調首次針對馬克宏和澤穆爾進行投票假設,出乎意料之外,澤穆爾竟然獲得45%的支持率,與馬克宏55%的支持率,僅有10%的差距。
以捍衛傳統、愛國、反對移民為號召,超高人氣的他,儼然形成媒體專題討論的對象,無論傳統的左派還是右派都關注處於輿論中心的「澤穆爾現象」,這位集政治線記者、作家、時事評論家於一身,毫無政黨資源支持卻言詞犀利的「黑馬」, 在多位宣稱要選總統的候選人中突出重圍,可能與爭取連任的現任總統馬克宏一拼高下,作為媒體關注的對象,這位63歲的論戰者甚至在成為候選人之前,就已經在民調中取得了令人眼花繚亂的突破。
經過幾個月的懸念,澤穆爾終於在11月30日正式投入到競選的政治舞台,他宣布競選法國總統時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現在已經不是改革法國的時候了,而是拯救法國的時候。這就是我決定競選總統的原因。」這是引用前總統戴高樂的話,他已要以戴高樂自居,拯救法國。
他的政綱很簡單,核心思想是「令法國恢復光榮」(La Gloire de la France)。他的新書「法國還未說出它最後的話」,就敘述他的中心思想,法國人口中的阿拉伯族裔迅速增加,民眾必需承認,大部分的伊斯蘭教族裔無法融入法國主流,而隨著比例失衡,法語和文化受到威脅,一個法國公民,是不可能坐視法國文化沉淪的。
澤穆爾認為,要重振法國,只有在思想上正本清源,重歸傳統。他說,「你得到的印象是,你不再是在你所熟悉的國家。」澤穆爾告訴數以萬計的人,應該在中午收聽他的講話,聽他朗誦法國歷史和文化中的關鍵人物,聖女貞德、戴高樂、帕斯卡、笛卡爾、莫里哀等。
典型的「法蘭西之子」 – 從社會基層靠學習努力成為今天的他,澤穆爾 1958年8月31日 出生在巴黎郊區 93省,後隨父母在巴黎北部窮人區生活。巴黎政治學院畢業後,他曾任職於《巴黎日報》、《費加羅報》、《瑪麗安周報》等多家報社。
澤穆爾擅長提出備受爭議的議題,他毫不掩飾的泄憤言論和他對法國歷史文化的了解,使他從2017年法國總統大選後異軍突起般的引人注目,作為記者,他曾經評價當選新總統的馬克宏領導的「共和國前進」孤軍奮戰,總統是高高在上的精英,他的團隊從未紮根土壤。澤穆爾走進公眾視野後,極端言論讓他在過去十年受到法律訴訟,其中兩次因煽動種族仇恨而被定罪。
2014年澤穆爾出版大受歡迎也引起巨大爭議的《法式自殺——令法國衰敗的40年》(La Suicide francaise) 一書,以其「極右」視角揭露了法國從戴高樂將軍去世後,社會是如何一步步走向衰落,法國墮落到這一地步的主要原因首先在於思想,40年來統治法國的意識形態是「平等、多元文化和絕對的自由主義」等「68年5月思潮」,正是這股席捲法國學術界、媒體、大學乃至政界的「左派思想」,自我摧毀了一個正常社會所應該擁有的正常價值觀:如家庭、民族、工作、國家、學校等等……從而導致法國走向崩潰。今天法國的種種問題,從失業到債務、犯罪率飆升、從移民問題到企業競爭力下降、嚴重赤字,都是緣於這一「68年5月左翼思潮」,法國的價值觀出了問題,原因就是思想太左,而女權主義、同性戀權益、非洲移民、性解放、人工流產、學生示威、非洲移民、美國的商業資本主義、左派的智識主義和歐洲聯盟等問題破壞了法國社會和諧。
澤穆爾的法國社會衰敗言論吸引一些民眾,包括勒彭代表的尋找極端思潮的選民,支持者大讚其「勇於說出真相」、而反對者則驚呼是「赤裸裸的歷史反動思想」
以知識分子的身分鑑古推今,批評時政,收穫大批粉絲,然而激進言論也時常招致爭議。意識形態為極右翼,反移民甚至主張零移民,強調愛國,沒有政黨做靠山,傳媒指他與美國前總統川普有許多相似之處,兩人的出線都得利於民眾對政治統治階層與現況的不滿,並透過煽動性評論與個人魅力收穫支持。
而且,兩人都主打「民族主義」,強調國家利益。川普強調「美國優先」,澤穆爾則表示,法國已在死亡邊緣,他曾說,「我成長的家庭中,對法國的愛是與生俱來、自然且強大的,我們不會拿它來開玩笑。」兩人都把移民視為主要議題,澤穆爾提出白人至上的「取代理論」,表示若法國再不管制邊境,「純種法國人」就將被外來移民取代。
澤穆爾的反伊斯蘭態度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長年反對阿拉伯、穆斯林,乃至全體外來移民,甚至主張零移民,澤穆爾宣稱,若他當選總統,將會就移民問題進行公投,廢除家庭團聚的權利,制止新生兒取名為「穆罕默德」,並要恢復拿破崙在法國革命時期的立法。拿破崙一八○三年立法,禁止法國出生的新生兒擁有非法國名字,法律直到一九九三年才被廢除。
同時,他也主張要將近兩百萬外來移民趕離出境。在其新書《法國還未說出它最後的話》(La France n’a pas dit son dernier mot)中,他就指出,穆斯林移民「殖民」歐洲、取代白人的煽動性言論,指來自車臣、科索沃、非洲西北部的「野蠻隊伍」在法國「偷竊、強姦、掠奪、虐待和殺人」。
澤穆爾的言論引起了法國政治階層的憤慨,讓法國傳統右派擔憂,但是吸引一些傳統保守右派,把澤穆爾當成維護過去榮光法國的代言人,因其在移民等法國社會問題上觀點極端,引發爭議也讓他在法國成為家喻戶曉的人物,「川普當選」是否會在法國重演也開始被討論。
特別是當政府的政策議題也隨着他的言論起舞時,澤穆爾作為政治人物的認受性就愈來愈高。媒體對於極端言論的關注,影響了政府執政的宣傳方向,例如政府最近就減少了來自北非摩洛哥、阿爾及利亞和突尼西亞的簽證數字,指責它們不願接收簽證申請被拒的移民返國,還因此引爆與阿爾及利亞的外交緊張關係,內政部也以極端伊斯蘭主義為由關閉了幾間清真寺。
在距2022年法國總統選舉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時間,9月8日法國高級視聽委員會裁定,澤穆爾在他每天主持的CNews電視政治辯論節目中的言論有嚴重政治導向,因此需要計算時間,他隨後退出主持的電視辯論節目,一方面讓人感到他被政府「禁言」,另一方面也得到更多在其他媒體曝光的機會。根據媒體監察機構Acrimed的數字,澤穆爾9月1日至10月5日之間出席過16個熱門時段節目,總共出鏡時間高達11個小時。
然後他又因「私人醜聞」登上《巴黎競賽畫報》(Paris Match),被週刊拍到與小自己35歲的政治顧問克納福(Sarah Knafo)在地中海開心戲水,2人在海中緊抱在一起的週刊封面,讓澤穆爾怒告《巴黎競賽畫報》侵犯隱私,並直指是現任總統馬克宏(Emmanuel Macron)背後操刀。
雖然澤穆爾現已正式宣布參選,但競選期間艱難的部分還在等待著他:要獲得500份市長的支持,尋求競選資金,組建競選團隊等,而且他還不得不就有關女性的著作進行自我解釋;常被他的政治對手指責為「性別歧視」,他曾將白人男性掌控一切的時代告終當成法國自上世紀70年代以來逐漸衰落的緣由,特別針對他眼中女性主義的負面影響,所以他在女性選民中的投票意向仍落後5到10個百分點,也就不令人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