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香榭麗舍大道今年初冬連續兩個週末瀰漫嗆鼻煙霧,不時響起爆裂聲。「黃背心」在此集結,原本是抗議調漲燃油稅,但從他們自製標語來看,怒火已燒到總統馬克宏個人身上。
「黃背心」運動起因是政府要於2019年元旦調漲燃油稅,自11月中旬以來,這場沒有工會或政黨領導的草根運動,在全國串聯抗議,尤其在巴黎掀起數十年來最嚴重的街頭暴力,群眾怒火燎原,即使政府罕見退讓,宣布不漲燃油稅,仍持續抗議。
許多上街抗議的群眾自製布條及紙板,或在身上的黃背心背後寫下訴求,頻繁出現的字眼包括「馬克宏(Emmanuel Macron)辭職」、「馬克宏滾」等針對馬克宏個人發洩的怒氣,還有「法國底層對抗上層」、「權力規則由人民來寫」等凸顯政府與人民對立的角度。
在香榭大道上接受中央社記者訪問的「黃背心」,談到馬克宏,不約而同脫口而出的單字就是「獨裁」或「專制」。
住在大巴黎地區的薩賓(Sabine)說,馬克宏以專斷獨裁方式治國,民眾怒氣不減,情況會越來越糟,「他想讓人民噤聲,這是不可能的」。
「黃背心」運動自11月開始醞釀,於12月1日的抗議中達到前所未見的暴力程度,馬克宏當時在阿根廷出席20國集團(G20)峰會,隔天返回巴黎,他視察了遭到破壞的凱旋門,但未公開發言,只是一如既往把說明及宣告新決定的工作交給總理菲力普(EdouardPhilippe),或由總統府艾里賽宮(Elysee)向媒體發布。
馬克宏自去年5月就任以來,很少為了重大政策接受媒體訪問,除了在國際場合之外,也很少公開發言,因此常被輿論批評為「高高在上」,稱他是古羅馬神話中的眾神之王朱比特(Jupiter)。
特地從法國中部到巴黎抗議的亞歷山大(Alexandre)對馬克宏這種態度特別反感。他說,黃背心運動發展一個月,馬克宏什麼都沒做,還出訪外國,「我不是說G20不重要,法國在這種場合要有代表出席,但他也應該關注發生在自己國家、自己人民身上的事,他卻缺席」。
31歲的亞歷山大說,群眾到香榭大道表達意見,警察不是來保護他們,而是把他們團團圍住,「這是個鎮壓人民的體制,根本不是民主,是獨裁」。
「共和前進」(LREM)黨籍的國民議會議長費宏(Richard Ferrand)表示,為了不在今天的抗議行動「火上澆油」,馬克宏下週才會針對「黃背心」危機發言。而他的一時沈默,被解讀為「缺席」。
法語中的形容詞「朱比特式的」,可解為「帝王的」或「支配的」,馬克宏並不排斥這個詞,只是自有解釋。
馬克宏早在2016年10月就向財經媒體「挑戰」(Challenges)提到,法國需要一個「朱比特式」的總統;他認為,一件事有商議的階段,也有做決定的階段,不該混淆兩者,「這與專制一點關係都沒有」。
因此,馬克宏一旦定下政策,即使遇到反彈也不改立場,過去在勞動法改革、法國國家鐵路公司(SNCF)改革上都是如此,卻在「黃背心」運動第一次破例讓步,取消既定措施,向來不甚在意民調的他,嘗了一回民意反噬的苦果。
但讓步太晚,民怨已被燃油稅這條導火線引爆,群眾對馬克宏自上而下的治理方式不再買帳,進一步要求提高勞工薪資、復徵「富人稅」,想把一年多來對政策的不滿一次算清。
40歲的社會學研究員賀吉斯(Regis)是為了要求政府提高學者待遇而穿上黃背心,與燃油稅已然無關。
賀吉斯說,馬克宏習慣不與工會等團體商量就逕自做決定,像勞動法改革就是強行實施,「他對人民、對底層群眾有一種輕蔑,這讓大家再也無法忍受他的施政方式」。
馬克宏競選時大力塑造「改革者」形象,當選時也宣告「要讓法國進入新世代」,「讓法國擺脫衰退及地位跌落的感覺」,還要「徹底改變法國」,他執政後的改革方向也大致如他所承諾,卻未能獲得人民理解。
與賀吉斯同為研究員的奧嘉(Olga)說,她對馬克宏的整體政策都不滿,尤其是在教育上,例如政府近期宣布將針對非出身歐洲的外籍學生調漲學費,一下要漲十數倍,「以前不是這樣,這是馬克宏來了以後才有的(措施)」。
她說:「朱比特必須走下雲端,走到街上,艾里賽宮(離香榭大道)不遠,他必須走出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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