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歷經第三次政權輪替,理應躋身民主國家行列,卻受限於缺乏相關政權交接法律以及成熟的交接政治文化,使得這次史無前例、長達4個月的交接期充滿變數。即將卸任的馬英九總統不思善盡看守政府之責,依然執著於多數黨組閣與訪問太平島等政治操作,還有100多天才上任的蔡英文民進黨只能自力救濟。除了運用新會期在國會多數的優勢與最新民意授權對馬政府加以制衡,就是謙恭檢視並吸取過去僅有的一次民進黨政權輪替經驗。

2000年陳水扁的政權交接期只有2個多月,但由於是第一次,過程更加驚濤駭浪。當時阿扁當選之後首先面對的挑戰包括:

一、能否獲得國安、外交、情治單位足夠且誠實的情資簡報,俾儘快掌握狀況;

二、能否於政權移轉過程與即將卸任的總統合作,做好交接程序與因應可能危機的準備;

三、是否延續競選期間提出的國安、外交、兩岸政見,或是在作法上必須關照選後情勢進行調整;

四、如何確保國安、外交、情治與國防體系的忠誠度與服從性,俾就職後施政能夠無縫接軌;

五、如何儘快組織交接團隊,並進行訪才,籌組新內閣,釐清施政優先順序;

六、如何有效因應國內外傳媒在內閣人事與重要政策上的探索追逐和捕風捉影;

七、如何減少總統當選人與其幕僚的失言與犯錯;

八、如何有效進行國際說服,同時鋪陳就職演說的各項施政優先順序與戰略;

2000年阿扁面臨的主要挑戰包括來自軍方與情治單位對過往「三合一敵人」之一的台獨總統是否效忠,以及當時民進黨欠缺執政經驗人才等政治現實。加上當時北京對民進黨新政府採取「聽其言、觀其行」策略,美國也強勢介入確保台灣民主進一步鞏固,並於選前即要求阿扁承諾後來就職演說「四不一沒有」中的「三不」。

阿扁及其交接團隊採取的戰略就是與李登輝前總統下令組成協助總統當選人的交接小組合作,執政初期並任命部分前朝官員;其次是任命唐飛為首任閣揆,安定軍心;再來是向邦交國承諾將履行援外政策;復其次是與當時民主黨的柯林頓政府密切連繫,持續向北京傳達善意,最後並化成白紙黑字,在520就職演說中宣示「四不一沒有」,並遞出「未來一中」的和平橄欖枝。當時兩岸關係風吹草動、充滿變數,打著阿扁和江澤民旗號的兩岸密使也穿梭不停,一度造成訊息混淆。但無論如何,縱使阿扁僅獲得不到4成的選票,民進黨在立法院也是少數,但民進黨第一次的政權交接仍在李登輝前總統的協助、美國的力挺、以及民進黨自我摸索這三大要素中順利完成。

2016年的蔡英文擁有較阿扁更多優勢,包括:囊括超過56%選票、大贏對手超過300萬票,民進黨更於立法院選舉單獨過半,選後國內政局相對穩定、沒有紛爭;國安、外交、情治系統的官僚文化相對成熟,只是看守期拉長到4個月,政務推動可能出現停滯;蔡英文也向台灣邦交國保證邦交關係的一致性;美國在選前保持中立不干預,選後第一時間給予總統當選人支持,民主黨的歐巴馬政府立即派遣特使來台傳達對蔡英文的背書;華府也在最快時間派遣國務院高層官員赴北京溝通,確保習近平不致做出誤判;中南海高層則仍在觀望,尚未做出回應。

2016年民進黨面臨的交接風險雖然低於2000年,但最大變數仍是在馬英九總統與北京。蔡英文勝選當晚,馬英九致電祝賀隨即提出多數黨組閣的議題,引發國內辯論,加上毛治國請辭,一度轉移國民黨敗選焦點。但蔡英文與民進黨用憲政理由拒絕,讓馬英九企圖操作選後政局的動作失敗。馬英九隨後宣布於1月28日前往太平島,此舉形同宣示領土主權,引發美國不滿、失望,更坐實當初他提出由多數黨組閣的建議純屬假議題,否則若是真的要提早交出政權、尊重總統當選人,又為何仍執著於此時前往太平島?甚至還吃蔡英文豆腐,要民進黨背書派人出席?

因此,相較之下,民進黨第一次政權交接面臨的多是制度面的不確定性,但這次所面臨的是更多來自卸任總統的民主胸襟。當然,北京尚未出牌,風險依然存在,加上交接時間比第一次更長,未來仍須如履薄冰、步步為營。

(圖:達志影像/美聯社資料照片)

作者:劉世忠(自由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