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1979年1月的橋頭事件,是戒嚴令下第一次的示威遊行。 它改變一個政治家族的命運,它凝聚一群黨外人士的集體意志, 它推進一個國家的民主步伐。 橋頭因而成為自由的灘頭堡,高雄更是台灣民主的聖地。 今年是橋頭事件40週年紀念,也是高雄政壇面臨民主政治的另一種變動,此刻民進黨要反省什麼呢?讓我們回頭來看看,在高雄最接地氣的民主前輩,一個大時代的故事--台灣第一位黨外縣長余登發,重新回顧審視台灣追求民主的初心以及這當中的艱困過程,尤其是余登發一生對台灣土地及人民至情至義的付出。 這次由八卦寮文教基金會經過一年多的努力,編撰了「橋頭事件40週年」紀念專書,除了回顧大時代的意義,也希望橋頭事件永不再發生。本書獲得財團法人八卦寮文教基金會授權獨家刊出,以饗讀者。本書預計明年1月出刊。
1979年5月,姚嘉文與陳菊共同出版的「黨外文選」書籍,以余登發及許信良為封面人物。書中記錄了許多余登發父子與橋頭事件的相關報導,這本書卻遭到警總以「內容淆亂視聽」、「挑撥政府與人民感情」之由,核已違反台灣地區戒嚴時期出版物管制辦法第三條、第六、七款、依同法第八條之規定,予以查禁。
台灣過去在「白色恐怖」陰影的籠罩下,有太多民主前輩被情治機關與警總調查人員羅織罪名入獄,甚至被判死刑的例子。余登發父子當年所遭受到的冤案,蠻橫的國民黨政府,事後不但沒有澄清事件的真相,也沒有作任何形式的道歉,還余登發父子一個公道;甚至直到十多年後,余登發因不明原因離奇往生後,台灣興起一片為白色恐怖時期受害者爭取權益的浪潮時,余家家族成員包括時任國策顧問余陳月瑛、縣長余政憲、立委余玲雅及省議員余政道等人,曾共同卯足全力向執政當局爭取洗刷當年余登發被構陷「匪諜案」的冤屈及調查余登發真正的死因時,都還處處受阻、找不到門道。
余政憲在立委任內,曾積極為祖父余登發遭誣陷的匪諜罪平反,並在立法院多次提出質詢,要求公開余登發父子叛亂案真相,但執政當局卻置之不理,最後只好訴之監察院,希望透過監察院的調查,還他們余家一個清白,但是,還是石沉大海。
余政道為祖父平反的案外案
1998年6月3日,余政道省議員想為祖父平反。余政道與高雄縣縣府機要秘書林敬堯、高雄縣議員陳啟昱共同召開記者會,指控八名情治人員誣告余登發父子。余政道具名控告當年參與「余登發父子叛亂案」的情治系統重要成員,包括調查局主掌情治系統的調查處三處,計有:王昇、阮成章、趙作棟、翁文維、葉肇祥、張愧生、胡民安、顏文一等八人,向他們求償一億元,並要求新任調查局長公布白色恐怖檔案,如果這個官司勝訴,他要成立「白色恐怖平反基金會」,部分捐獻給「國際特赦組織」。
但1998年6月22日,國民黨高雄市黨部副主委葉肇祥卻針對余政道、林敬堯與陳啟昱三人,向法院提自訴毀謗,要求余政道等三人,需負擔民事賠償三千萬元。高雄縣縣府機要秘書林敬堯聽到這個消息後非常氣憤不平,認為國民黨與調查局不但不知反省,反而惡人先告狀。他指出,在威權時代,這些人都是操縱白色恐怖的幕後黑手,不知害了多少人妻離子散;然而這些加害者至今不但沒有受到報應,甚且還在享受榮華富貴,根本不能體會受害者悲慘的情況。他之所以敢站出來,就是要讓那些參與迫害的情治人員的惡行受到公裁,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教訓。
調查局副局長高明輝回憶錄
但也不是每一位情治人員都是泯滅天良的。前調查局副局長高明輝,自情治單位退休之後出版了他的回憶錄,書中自述:當年,調查局若沒有因「吳泰安匪諜案事件」,把余登發逮捕,國內的政治環境,是不是會這樣急轉直下,頗有疑問。因為逮捕余登發父子,引起黨外人士的極度憤怒。高明輝認為:「余登發父子叛亂案是情治單位一個敗筆,吳泰安其實只是一個神棍,他哪裡懂得什麼政治叛亂?是我們太誇張案情,他搞的一些動作,非常幼稚可笑。」
當年,高明輝得知桃園縣長許信良被司法院公懲會休職縣長處分後,心中不但沒有欣喜感覺,反而覺得沉痛。他回溯:「這以後,國內的政治反對運動,就如同澎湃的大海,不斷的擴大、蔓延、發展,我所憂慮的事情,都迅速展現出來。(一個老調查員的自述, 1995年2月20日中時晚報)
也許很多的人證物證已經都被消滅、事實的真相永遠難被還原,余登發的「匪諜」臭名一直得不到真正的平反;但這又何曾減損這位「老縣長」人格的芬芳和既成的美名呢?人們至今記得的,是這位將自己一生奉獻給台灣民主運動的老先覺,在事件裡所展現的「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崇高氣度;甚至可說,有很多人,都是透過余氏父子被拘捕的這個事件,才開始認識余登發的。
後世評論者也以為:如果沒有吳泰安事件,就沒有余登發案,也就不會有之後的橋頭鄉遊行、許信良桃園縣長被停職的風波;美麗島事件及接下來的軍法大審就不會提早發生。當年為美麗島事件被告辯護的律師,因美麗島事件開始結合,並成為後來反對勢力的中堅分子,這一切,都可以說是受了余登發父子案直接或間接的影響。
高雄鄉親製作聲援余登發父子海報。 圖:艾琳達/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