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敗部復活,重回白宮,這位狂人富豪的人生傳奇,實在是影視作品都難以創造出來的戲劇張力。川普的話題性,不僅僅在於他的人生際遇起伏,更多來自於他爭議的言論和善變的態度,讓世人又愛又恨,喜歡他的人把他當偶像,討厭他的人完全不願意承認他適格當個總統。

對台灣人來說,四年前川普落選的時候,有些人跟美國川粉一樣激動,甚至跟著質疑美國民主黨主政的地方政府作票,從來沒有一位外國元首可以在台灣擄獲這麼多粉絲。為什麼川普會擁有這麽多的台灣擁護者呢?當然是因為第一任的川普扭轉了美國對華的接觸政策(engagement),開啟了中美貿易對抗的時代。

自從尼克森破冰訪中,卡特與中國建交的幾十年來,美國政府先是為了聯中圍蘇,後來又為了覬覦中國龐大的市場,對台灣總是亟力壓抑,盡可能不讓台灣影響了中美關係的發展。對美國來說,台灣就像是一個不再受寵的舊愛,既不願主動拋棄而揹負駡名,又覺得礙手礙腳,妨礙了與新歡的恩愛。當然,有時候舊愛也還是有點利用價值的,用來撩撥一下新歡的情緒,也算是本小利多。

這種氛圍到了親中的柯林頓時代算是到達了頂峰。他公開指責台灣是「麻煩製造者」,只因為李登輝說台灣與中華人民共和國是「特殊的國與國關係」。1998年6月,柯林頓甚至在中國的土地上,丟出了對台「三不」的震撼彈:「不支持兩個中國」、「不支持一中一台」、「不支持台灣獨立」,並且不認為台灣應該加入任何以國家名義才能加入的國際組織,將美國對兩岸的政策天平完全倒向對岸。

後來的小布希時代,雖然一開始顯現出對台的友善,表達「不惜一切代價」保衞台灣的態度,但是好景不常,美國隨後遭遇911事件,反恐成了全國最高總目標,而國際反恐需要中國的協助,於是台灣又成了被嫌棄和壓抑的糟糠妻。歐巴馬主政時期,儘管「重返亞洲」喊得震天價響,但實際上卻沒有什麼行動力,坐視中國在南海軍事擴張,只是當時台灣也是「反獨促統」的馬英九主政,所有讓渡主權、自降國格的事情,就不勞美國人出手了。

台灣人幾十年來累積的委屈,直到2016年川普橫空出世,以政治素人之姿當選美國總統,才看到正義伸張的曙光。川普先是在當選之後,就任之前,與蔡英文總統通電話,這個史稱「川蔡通話」的事件,創下了台美斷交以來,美國總統當選人與台灣總統通電話的先例,當時即將卸任的歐巴馬還發言批評川普,唯恐川普此舉激怒中國,並建議川普的外交行動要更有系統、更經過深思熟慮、更符合國際慣例。於是,川普團隊上任之後,打破了歐巴馬的系統與慣例,建立了一套新的外交思維體系,對中貿易戰一波接一波,團隊核心副總統彭斯,國務卿龐培歐,先後發表近乎討伐檄文的對中政策演說,演說內容高調挺台抗中,中國的習近平政權幾乎可以說是被壓著打。當年赴美進行貿易談判的中國副總理劉鶴等人,在橢圓辦公室川普面前近乎罰站的拘謹模樣,充分顯露出中美雙方在貿易戰中的主從地位。

正因爲打破了美國長年來越來越傾中的外交政策,所以川普才能擁有這麽多台灣粉絲,在他2020年落選之時為他抱不平。然而,這一次的美國總統大選,台灣人挺川的力道卻不再強勁,甚至很多人開始不希望他會當選,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變化呢?

其一,雖然扭轉傾中政策的是川普前任團隊,但是繼任的拜登更是加大了抗中的力道與範圍,除了持續的對中貿易戰之外,拜登政府更將對抗的層面拉到科技管制,並對對台軍購與軍援大開綠燈,甚至多次表態如果中國侵台美國也會出兵,挺台力道完全不遜於川普政府,台美關係達到史上最好。所以,原本擔心民主黨重掌政權又會走回老路的台灣人,終於比較寬心。其次,可能也是更重要的因素,便是善變的川普在此次的競選過程中,反而屢次冒出對台灣不友善的發言,諸如「他們(台灣)偷走我們的晶片生意」、台灣應該「要付保護費」等言論,而他身邊又有一個非常大咖又非常親中,認為台灣一定會被中國統一的支持者—馬斯克,因此讓很多台灣人這次反而對川普充滿疑慮,對川普的熱情和支持也不可同日而語,甚至不少人根本不希望他當選。

綜觀川普的生平紀錄,這個充滿爭議的商人最沒有爭議之處,就是他是個利益至上,沒有什麼道德觀與核心價值的人。不過話説回來,即使那些滿嘴民主價值的政客們,進行外交決策時又何嘗不是以美國的國家利益為優先呢?美國這幾年來對中和對台政策的逆轉,基本上還是趨勢使然,是基於美國的國家利益,一則因為這些年中國經濟實力的崛起,反而助長了中共政權對內迫害人權,對外軍事擴張的資本,以及對西方科技的剽竊與對歐美市場的侵略,這些都威脅到美國的利益甚至是生存,讓過去engagement 錯誤政策的惡果逐漸浮現;再則,台灣經濟與半導體實力的崛起,民主政治的蓬勃發展,再加上一直以來在地緣政治上的重要性,使得美國越來越不能承受失去台灣的代價,保衞台灣就是在保護美國利益。因此,當台灣人必須面對川普這樣一個難以捉摸的美國總統回鍋的時候,其實不需要憂慮,當然也沒什麼好開心的,畢竟台美關係未來如何發展,重要的還是取決於台灣能不能持續提昇自己的國力?取決於我們能不能有努力奮鬥的國民?能不能有廉潔效能的政府?能不能不要有成天只想毀憲亂政、搞垮國家的在野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