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聯邦參議院外交委員會亞太小組主席艾德馬基(Ed Markey),於本月14日率團訪台,昨(15)日會晤總統蔡英文,強調將致力維持台灣和平穩定與深化台美關係。不過美再度有國會議員來台,也讓本就緊張的台海情勢持續升溫,美國聖湯瑪斯大學國際研究講座教授葉耀元今(16)日在臉書發文,分析美方對台政策走向。

葉耀元表示,到底美方對台政策應該採取戰略模糊,還是戰略清晰,其實邏輯很簡單。假設美方採取全然的戰略模糊(意即美中貿易戰之前的態勢),在過去對中國共產黨其實具有一定的嚇阻效力,首先,共產黨不知道要如何計算台海戰爭的代價,畢竟美國介不介入,會造成很大的改變;其次,美中之間可以繼續打模糊仗,反正彼此就馬照跑、舞照跳、錢照賺;此外,維持一定程度的模糊,可以讓美國人民理解,美國大概不會莫名其妙被拉進一場不想打的戰爭,而中國也可以用同樣的方式,來說服自己的人民統一有望。 

然而事與願違,葉耀元指出,因為中國出了一位習近平,這位總加速師改變了美國對中國的期望,畢竟他上台之後,中國開始權力集中、增加國有企業在市場的比重、對市場進行更強烈的干預、最後甚至修改憲法,讓自己可以黃袍加身。除此之外,葉耀元說明,中國的經濟與軍事成長,以及它的一帶一路、大撒幣政策、對香港與維吾爾族的人權壓迫、戰狼外交與對外認知作戰,讓美國在經濟、軍事、以及價值觀上面,都受到來自中國的挑戰。所以自2018年開始,美中之間的關係就從合作劇烈的轉變成為競爭。

葉耀元認為,習近平的這些行為,改變了上述的狀況。因為繼續讓中國馬照跑、舞照跳、錢照賺,中國可能會默默地超越美國,而且中國的行為也讓美國民意從親中轉變為抗中。此時再大張旗鼓的宣揚戰略模糊,反而會讓美國被說成是個紙老虎。

葉耀元提到,烏俄戰爭也給了美國一個很大的教訓,顯示出在面對這種極權獨裁國家時,一個想不開的獨裁者,可以隨時拋棄戰略模糊所帶來的恐怖平衡。美國對烏克蘭就是採取戰略模糊,一方面嚇阻俄羅斯不要想不開打烏克蘭,但另一方面又不支持烏克蘭加入北約,給予烏克蘭明文的安全保障。其結果就是普丁不顧一切地下令開戰,而美國則需要一直提供軍援來支撐烏克蘭打這場戰爭。這絕非美國本意,嚇阻能生效的話,戰爭根本就不應該會發生。所以烏俄戰爭的誕生,證明了美國的戰略模糊對這種類型的威權國家來說,效力有限。

葉耀元表示,中國跟俄羅斯的情況類似,所以繼續對台採取戰略模糊,可能最終也不會對習近平產生顯著的嚇阻效力,更遑論習近平上任之後,中國對台的文攻武嚇是一波比一波強。在這種節骨眼上,美國當然不能重蹈覆轍。

葉耀元補充,這並不表示美國希望完全把對台政策從戰略模糊轉變為戰略清晰。假設美方打算採取全然的戰略清晰,它自身也會面臨幾個挑戰。首先,美中關係雖然差,但也沒有到谷底,雙邊還是有一定程度的經貿互賴性。當美國提出全然的戰略清晰,這也代表中國也必須做一個決斷,而這個決斷可能是與美國進入新冷戰的局勢,雙邊關係完全斷裂。如果美國在沒有準備好的前提下就抽身,對美國經濟一定會有顯著的負面影響。

其次,他分析,如果美國還沒有說服其他已開發民主國家,站在美國這邊來對抗中國,那這種突發性的斷裂,其實會對美國更傷,因為中國可以靠其他國家的資源,來維持自己的經濟,而美國也沒有能力去干涉這些國家玩這種兩手政策。再者,另一個要設想的最差狀況,是中國政府、習近平會不會因此想不開,打算來個玉石俱焚。回到基本,嚇阻的目的是要讓戰爭「不要發生」,但這並不表示戰略清晰所帶來的代價,比戰略模糊來的低。換言之,或許未來美國會採取戰略清晰,但這一定是因為美國跟中國的經貿互賴性,已經下降到可以控制的程度,同時之間,美國與其盟友具備有一定的共識合力抗中。講更簡單一點,現在時機還沒到。

葉耀元總結,美國對台政策,其實不是在戰略模糊跟戰略清晰之間做一個二選一,而是在戰略模糊跟戰略清晰之間遊走,朝向戰略清晰的立場邁進。如此為之,美中關係不僅不會瞬間的斷裂,美國也把自己「願意」保障台海安全的意願,用行為的方式(高官訪台或第七艦隊在台海域遊走)傳遞給中國,而且可以宣稱,美國對台政策並沒有改變。

他強調,一法三公報與六項保證,仍然會是美國國務院掛在嘴邊的口號。畢竟這些條文就是用來創造戰略模糊與戰略清晰的空間。葉耀元舉例,《臺灣關係法》第二條2.6表示:「維持美國的能力,以抵抗任何訴諸武力、或使用其他方式高壓手段,而危及臺灣人民安全及社會經濟制度的行動。」,這一條沒有說美國要做什麼,但聽起來就好像是美國「會」做什麼。這就是這個空間存在的法理依據。而未來,美國會越來越展示自己「會」做什麼的態勢。所以美國總統跟高官會越來越容易「失言」,放出美國會保護台灣的言論;這些高官也會更為頻繁的來台灣「訪問」;美國也會加強在台灣周遭海域的「巡田水」活動;最後,美國會更高調地建構印太戰略區的同盟,來抵抗中國的勢力。這些,都是美國從戰略模糊往戰略清晰前進的證據,但國務院大概還是會持續重申,美國對台政策並沒有改變。

他呼籲,台灣應該做的其實就是了解美國的國家利益,然後跟美國站在一起,來增加自己嚇阻中國的效力,「總不可能要跟想用武力侵犯自己國家主權的另一方站在一起吧」。至於台灣的未來到底要往哪裡走,葉耀元認為,不管是台獨派或華獨派,這些問題都得等我們處理完這個歹厝邊之後,才能再來決定我們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