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入侵烏克蘭,2月25日凌晨連夜逃亡的烏克蘭民眾瓦萊里亞接受中央社專訪說,直達波蘭邊境的國家鐵路持續運行,每個人發了瘋似地要擠上這列車,車廂內擠得像罐頭。
瓦萊里亞(Valeria)2月25日凌晨2時與他的姊姊還有兩個小男孩,一個8歲、一個2歲,從基輔(Kyiv)開車到位於烏克蘭西邊、靠近波蘭邊界的城市利維夫(Lviv)。一般來說,這段路只需要8小時車程,那天他們開了將近24小時。
瓦萊里亞2月23日從住所拍到掛著烏克蘭旗幟的大批坦克進駐,當時的他還不確定戰爭一觸即發。但沒想到24日晚上睡覺時,聽到轟炸聲,同一棟樓的住戶紛紛躲藏到地下停車場。
他和姊姊商量決定連夜開車逃亡,幸好他的姐夫總是喜歡把油加滿,那天逃亡時,油箱是滿的。其他人則沒有這麼幸運,逃亡當天所有加油站沒有油,他連要提領存款或者使用信用卡都沒有辦法,所有的金融體系一夜崩潰。
瓦萊里亞的家鄉位於烏克蘭東邊的頓內茨克(Donetsk)。2014年烏克蘭發生革命,親俄政府倒台,克里米亞(Crimea)被俄國併吞,東部與俄國交會地區也相繼爆發內亂,最後親俄勢力占上風,宣布成立頓內茨克和盧甘斯克(Lugansk)兩個獨立的共和國,他就立刻離開家鄉來到基輔。
他說:「我拋棄家人,拋棄我的房子,決定來到基輔發展,因為我不知道戰爭什麼時候結束。還留在頓內茨克的朋友和家人,從2014年以來,每天都生活在恐懼下。對我們來說,戰爭從來沒有結束。」他持續說道,自從2014年內亂開始,隨身都帶著護照,隨時準備逃亡,即使在基輔與朋友在外面聚會,護照也是一直在身上。
烏克蘭人塔蒂安納(Tatiana)也來自頓內茨克,是瓦萊里亞幼年的好友,早在2018年便來到波蘭打拚,這次瓦萊里亞逃到波蘭,多虧了塔蒂安納可以提供他們住宿與休憩。
塔蒂安納在訪談中說:「2014年某一天,我正在陽台抽菸,一個飛彈在我們家附近爆破,我們家的窗戶全部破裂,我躲到陽台的廊柱才沒有被碎片擊中。從那一天起,戰爭就已經開始了,直到現在。但我沒有立刻搬離頓內茨克,因為我還抱著希望,期望有一天戰爭可以結束。一直到2018年我的生活一直沒有改善,剛好我的表弟們在波蘭讀書,於是決定到波蘭發展,直到今天。」
現年29歲的瓦萊里亞於訪談前一天才剛安全抵達波蘭,許多的回想歷歷在目,讓訪談幾度停止。
他說:「我逃亡的時候只有帶護照與錢包,什麼都沒有,因為我姊姊還有兩個孩子,我們帶了比較多小朋友的衣物,也因為逃亡,我們想要輕便一點。而這是我第一次覺得,我們好像動物一樣,累了就倒在路邊睡,由我和我姊姊輪流看哨,保護大家的安全,一天只有睡一小時,要上廁所就在路邊解決。」
到達了利維夫,瓦萊里亞和家人搭上唯一行駛的國家鐵路,直達波蘭邊境。這條鐵路,現在還在運行中,不斷輸送需要逃難的烏克蘭人。而這條鐵路也是烏克蘭與波蘭政府合作,同意在戰爭期間一直運作的鐵路。
瓦萊里亞說:「每一個人都發了瘋似地要擠上這一個列車,甚至還有小朋友因為大人的推擠而死亡。我們像是罐頭一樣擠在車箱內,有位置的人會起身輪流讓座給有需要的人。」
他們的家人還在頓內茨克,當地的人民已經不在乎今天是誰的旗子高掛在天空,他們只想求得溫飽。塔蒂安納回憶道:「當時俄軍來到我的城市,表示會提供保護與照顧,於是分配了一些糧食給我們,但裡面充滿了蟲子。」他開玩笑說:「你知道怎麼剔除蟲子嗎?就是把充滿蟲子的義大利麵泡水,蟲子會浮出來,再把蟲子撈掉,就可以吃義大利麵了。」
他說,俄羅斯一直對俄國國內和全世界宣稱,頓內茨克的人民想要成為俄國的一分子,這場戰爭是烏克蘭人先攻擊,俄國才還擊,但實際上並非如此。
頓內茨克是烏克蘭第五大城,在蘇聯時期,這裡煤炭、無煙煤、煉焦煤產量一直位居蘇聯首位,也是當時蘇聯西部的工業中心,冶金、電力、化工、機械製造和軍工業都非常發達。並且因為有一條河流到黑海,地理與政經位置格外重要。擁有頓內茨克,等於擁有強大的軍工業。
瓦萊里亞說:「烏克蘭政府在2014年與俄國爆發戰爭後,我們被告知每年的個人所得稅中需要另外多繳交1.5%的稅,協防軍事。我不知道這些錢是真的拿來建設國防,還是有人趁著戰爭發財,因為我的家鄉,現在已經不是屬於烏克蘭了。」
「我的人生中第二次拋棄我所擁有的一切,基輔的房子與工作。我姐夫和我們說再見後便留下來抗戰,我擔心我的兩個姪子再也看不到他,這場戰爭我不知道如何結束,但已經有太多人傷亡了,我希望戰爭可以平息,雙方都能夠好好溝通。」
接下來,瓦萊里亞打算深入西歐,因為他們擔心波蘭不夠安全,既然已經逃離烏克蘭了,便想更往西走,先尋求西歐朋友的協助,再為接下來的生活打算。塔蒂安納則是想要考取波蘭語言認證,希望可以先留在波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