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知道菜價為何波動，須先理解蔬菜產銷結構；而要了解蔬菜產銷，則不得不談盤商，以及全台菜價指標的台北農產運銷公司拍賣制度。這些環節，影響你今天用多少錢買到菜。
萬籟俱寂的凌晨3時，彰化縣溪湖鎮果菜市場卻燈火通明。一輛輛來自周邊鄉鎮的發財車陸續駛入，農民手腳俐落地將運來的花椰菜清點裝箱，等著中盤商來交易；市場的LED告示牌上，花椰菜的價格寫著「14元／公斤」，「昨天的價格比較好。」花椰菜農李女士嘟噥著。
類似場景，每天凌晨在各地果菜批發市場上演著，菜農將菜運到市場，與盤商議價或透過公開拍賣，決定當日菜價，再由各地的盤商、物流與零售業者，將菜運送到全台各地，這是台灣人每天品嚐新鮮蔬菜的重要機制。
菜農愛傳統議價制 僅適用產地市場
溪湖果菜市場是彰化縣最大的蔬菜批發市場，每日平均交易量約319噸，其中僅1成是供應當地需求，9成都由各地盤商批走，屬於典型產地市場，40多年來都採取傳統的議價制度，菜農與盤商可協商彼此都接受價格成交，再由市場內的收費員記錄每筆交易，並將價格資訊上傳農糧署。
「我們主要是提供媒合的平台，以及充當價格建議的角色。」溪湖果菜市場總經理楊國強表示，每天上午溪湖果菜市場的看板會列出台北農產運銷公司前一日的拍賣價格，以及當天個別菜種的議價紀錄，供菜農與盤商參考。「不過現在資訊流通很快，如果市場有搶菜情形，他們也會適度抬價」。
隨著時代演進，溪湖果菜市場還與農民建立群組，讓他們隨時掌握各種菜的價格變動，以便議價時能談到較好的價格，楊國強說。
「議價制的好處，就是菜農可以馬上收到錢。」溪湖果菜市場秘書林明模表示，無論是透過市場代收轉付，或是直接與盤商取款，菜農都可當天拿到錢，不用擔心倒帳；高麗菜農林佳新也說：「如果把菜運到台北賣，隔天才能收到錢，而且拍賣價是多少，你都只能接受。」強調議價制對菜農來說最沒有剝削問題。
雖然對菜農來說，議價看似是相對公平、有利的交易型態，但楊國強表示，議價制只適用於產地市場，因產地市場人口少，需求有限，產量較大的農戶必須運到消費地市場才能消化產量。不少農戶透過共同運銷機制，委由盤商、合作社、農會或運輸業者，將菜送到台北農產運銷公司，由北農做擔保並進行拍賣，「這一切還是為了節省成本」。
北農拍賣價 全台菜價參考指標
北農蔬果交易日均量高達2200公噸，占全台33%。是台灣唯一拍賣制的蔬果批發市場。台北農產運銷公司主秘路全利表示，菜運至北農後，拍賣員便會開箱驗貨，根據當天的進貨量、氣候、昨天銷售情形、節慶等因素綜合後，訂出拍賣底價，稱之為「裁價」。裁價後，裁價機會自動輸入到電腦系統，再用無線射頻識別系統（RFID）回射到電腦拍賣機。
「我們10幾年前就成立網站，每一天早上8時透過網站即時公布蔬果交易行情，農民輸入自己的代號及密碼，可以查到賣價是多少，整個價格傳遞是非常快速的」路全利說。
前年底北農更與農糧署合作，開發拍賣行情APP與交易查詢系統，「4時賣的蔬果價格，4時10分透過APP，立刻就可以查詢，更快速、更即時。」去年8月，北農也建置完成遠端監視系統的APP，「不用到現場來看，透過24小時監看就可以了解拍賣過程」。
拍賣制度推行47年來，北農每天的蔬果拍賣價格，已成為全台各地批發市場的菜價參考指標，「中南部採議價制的批發市場，菜農與盤商都會參考台北拍賣價來議價，落差不會太大。」農糧署副署長蘇茂祥說。
「北農的拍賣制度是全世界最好，連日本都派人來參訪。」台北農產運銷公司承銷人（盤商）張煌富說，蔬菜拍賣底價雖由拍賣員定，但價格高低仍取決於量，「量少價格就是飆」。
拍賣員江秉聰也說，北農的拍賣制是「公平、公正且公開」，「完全是價量決定一切。」第一輪公開拍賣賣不完，第二輪就會採議價，「若剩下數量很多，那議價權就在承銷人那，即便供過於求，我們還是會把它賣完，並為農民團體爭取好一點的價格」。
強化公開透明度 拍賣制度釜底抽薪
不過，強調透明的拍賣制度，也不是沒有質疑的聲音。熟悉台灣農業問題的臉書粉絲團「文青別鬼扯」版主「鬼王」劉志偉說，北農的拍賣員、承銷商都屬於寡佔，「承銷人證一張可以喊到100萬元，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玩得起。」這導致拍賣制度成為一個可以操控價格的地方。
他舉九層塔為例，全台灣九層塔用量不多，屬特殊作物，全台灣可能只有2、3個人在收，「假設總共1000公斤，我可以把50公斤送去拍賣，跟對方講好喊一公斤500元，你也去買一公斤500元。那價格就會定在500元，剩下950公斤就能以500元高價賣給下線。」
林佳新則表示，拍賣制度基本上就是「人治」，「以往是只要你跟拍賣員關係好，他就給你好價錢。」雖然現在逐步透明化，看似有在改善，但政府「三不五時」就干擾市場機制，要求菜價不能漲太多，等於是在控制拍賣價格，「這都是一環扣一環。」
「遊戲規則一定要改。」劉志偉認為，農產品運銷的很多制度，已是三四十年前的產物，並不適用當下的時空背景。
他以計程車跳表為例，即使在最先進的美國價格也是國家規定的。「沒有一個市場是完全的自由市場。」雖然農產品受到很多非市場性因素干擾，但國家應該要做的是排除非市場性因素，而不是增加非市場因素介入，「每次菜價大幅波動，社會要求政府介入管理，反更打壞整個蔬菜市場」。
他表示，釜底抽薪之計，應是重新思考既有的拍賣制度，「菜價的問題，某種程度上，消費者與農民是站在對立面的。」與其強力介入，不如增進市場的公開透明性，讓市場機制有效運作。
溪湖果菜批發市場的LED告示牌上，標示著各種蔬菜的 高、中、低與平均價格，並公布當天累積交易量。 圖：中央社
從農田到餐桌蔬菜運銷流程一覽表想知道菜價為何波動，須先理解蔬菜產銷結構；而要了解蔬菜產銷，則不得不談盤商，以及全台菜價指標的台北農產運銷公司拍賣制度。這些環節，影響你今天用多少錢買到菜。 圖：中央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