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應元就任環保署長後立即宣示,禁止廢五金進口;同時,又有大批美國電子廢棄物流入台灣;而後又再發現大批廢棄物遭隨意棄置,種種證據顯示,台灣再次身處廢五金汙染的高風險之中。

最新一期的《財訊》雙週刊以「廢五金亂入,毒害陰影籠罩全台」為題,踢爆國內廢棄物處理亂象,包括不肖業者一手領補助、一手隨意丟包及廢五金汙染的內幕。

報導指出,去年國際環保組織巴塞爾行動網(Basel Action Network, BAN)在200台3C廢棄物上,安裝了GPS追蹤器,送到美國各地回收站,希望能追查美國電子廢棄物流向,沒想到,竟發現有2台GPS從密西根州越過太平洋,經香港進到台灣。

去年12月,巴塞爾行動網執行長Jim Puckett和看守台灣協會祕書長謝和霖等人,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前往GPS顯示的座標,沒想到,竟然來到一戶農家前的空地。

根據謝和霖描述,現場四處堆滿了用棧板、瓦楞紙或白色尼龍袋散裝的液晶螢幕,直接曝曬在陽光下。螢幕上的標籤顯示大多來自北美,且基座已被移除、電纜線被切斷、對螢幕也沒有任何特別包裝保護,顯然是廢螢幕而非二手產品。他們試圖要看仔細一點,一位矮壯農民迎上前來,大剌剌表示,這些廢螢幕是進口的。

一時之間,恍如又是揮之不去的二仁溪夢魘重現。很多人認為二仁溪汙染已經成為過去式,但事實上,並沒有結束。長期關注廢棄物汙染的台南市社區大學近期發現,二仁溪流經的台南市安定區的農地,竟被物理破碎後的3C廢棄物碎片亂倒,和泥土混在一起,估計起碼有15公噸。

報導指出,台灣自己的電子廢棄物都清不完了,還進口國外的?更何況,世界各國禁止電子廢棄物出口已長達30年,卻持續發現電子廢棄物從歐美等先進國家流竄到未開發及開發中國家,如海地、中國、非洲迦納等地,這次竟然是進入台灣,可見事態嚴重。

巴塞爾行動網的調查報告已於5月初公諸媒體,相關調查資料也早已於半年前交由環保署;環保署也表示,這些廢螢幕進口幾乎肯定是非法的,並已移送檢調;只是半年多過去了,檢調卻沒有更進一步的行動。謝和霖質疑:「過去破獲環保犯罪,他們都會發布消息,讓媒體報導,這次反而靜悄悄的,實在令人深感不解?」

若再細算苗栗一案的獲利金額規模,可能達到數千萬元。經調查發現,走私業者至少有2個獲利來源:一個是把最有價值的電路板拆下來另行販賣;謝和霖分析,一塊舊電路板在二手市場約可賣到60元;另一收入則是向環保署請領電子廢棄物回收處理,每一台廢電腦可申請303元的回收補貼。

在美國,收廢手機、廢電腦的成本相當低廉,一公斤不到1美元,甚至還可拿回收處理費。台南社大理事長黃煥彰透露,不法業者只要付一點佣金給在地農戶,用其人頭進口二手螢幕後,取出當中最有價值的印刷電路板,另行到二手市場販賣,再將沒有價值的部分,交給非法的熔煉業者處理,最後的終極垃圾像塑膠和廢液晶玻璃,則運到人跡罕見處隨意丟棄。換句話說,只要能在美國接下一批10萬台廢電腦走私到台灣,頂多再付一點關稅和分成佣金給農戶人頭及熔煉業者,光拆解的電路板就可賣到600萬元,申請補助金亦可高達3千萬元,幾乎可說是暴利。

事實上,台灣還有許多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廢棄物處理爭議愈來愈棘手。今年3月,環保署在桃園市西濱大園風力發電廠附近破獲一處非法處理廢電路板工廠。無獨有偶,台南麻豆小埤里也因為大銘福科技公司申請設置回收3C的甲級處理廠,台南市環保局在未事先與居民溝通,竟發文同意不必經過環評即可建廠,引發居民強烈反彈,當地居民成立自救會揚言:「如果大銘福科技堅持設廠,不排除圍廠抗爭!」

違法棄置、掩埋廢五金與電子廢棄物,恐將使當中的鉛、鋅、鎘、鉻釋出,進而汙染河川土地。根據近期環保署農地列管資料與農試所全國普測的土壤重金屬調查資料,發現全台重金屬超標處高達993個,銅最高超標60倍以上,鋅甚至超過400倍及800倍,但環保署列管的場址只有155個。其中,重金屬汙染最多的前5個縣市,分別是:桃園、彰化、屏東、高雄、台中。

也因此,5月23日,新任環保署長李應元甫上任,便推翻前兩任署長意欲推動的「城市礦山」政策,嚴正重申禁止廢五金進口再利用的立場。他指出:「環保署將配合美國環保團體調查,未來絕對要遏止不肖廠商以走私物賺取補償金的惡行。」

麻豆事件鬧大後,中央也相當重視。據了解,行政院特別指派剛由台南市政府祕書長轉任的行政院祕書長陳美伶安撫居民,李應元也親自致電給台南市長賴清德,決定7月2日晚間由台南市環保局長李賢衛出面跟自救會及處理業者進行三方協調後,業者才口頭同意撤銷申請案。

上述一連串事件,讓人憂心全台廢五金汙染是否死灰復燃?據熟知內情人士透露,不少原本到中國發展的台灣廢五金業者,因中國近年本土廢汙處理產業興起,也下令禁止廢五金進口,西進之路迭遭險阻,但又無法搶到國內廢五金料源,因此積極向環保署遊說,希望開放廢五金進口。

「國內的都沒有妥善處理了,民眾當然不會贊成進口國外廢五金,」台大環工所長馬鴻文指出,台灣回收處理廠的實際處理方式仍與先進國家有很大的落差,而且環保署至今仍未徹底解決二仁溪的問題,實難以取信於民。

因此儘管《華爾街日報》稱讚台灣是垃圾處理的天才,2015年資源回收率達55%,媲美奧地利、德國等先進國家,但事實上,連廢棄物最終處理場所究竟為何?有沒有被妥善合法處理?抑或只是任意丟棄?都無法切實掌握。

「台灣真是廢棄物處理的『天才』!」黃煥彰痛陳,環保署廢管處應該先把台灣到處流竄的事業廢棄物管好,建立人民的信心,才有資格談開放。

【本文經《財訊》雙週刊授權刊登,詳細報導請見財訊507期,7月14日上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