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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喝不飽的咖啡，為什麼讓人一再走進咖啡廳？從精神醫學與第三空間談起
2025.12.20 | 08:29
一杯喝不飽的咖啡，為什麼讓人一再走進咖啡廳？從精神醫學與第三空間談起在城市生活中，咖啡廳早已不是單純解渴或提神的場所。即使一杯飲品的價格並不低，仍有許多人反覆走進咖啡廳，坐下、停留，再回到各自的生活節奏。若僅從消費行為來看，這樣的選擇似乎難以用「划算」來解釋；但若放在精神醫學與社會科學研究所描繪的人類行為脈絡中，這樣的現象其實相當一致而可理解。關鍵不在於咖啡本身是否物有所值，而在於咖啡與咖啡廳同時回應了兩個被研究反覆指出的重要需求：一是精神醫學與睡眠醫學所關注的清醒與功能維持，二是社會科學所描述的第三空間所承載的社會與心理功能。咖啡因與清醒：精神醫學如何理解「功能維持」在精神醫學與睡眠醫學中，咖啡因被明確界定為一種精神活性物質，會直接影響中樞神經系統。Clark 與 Landolt 於 2017 年發表在 Sleep Medicine Reviews 的系統性回顧，整合了流行病學研究與隨機對照試驗的結果，指出咖啡因能提升警覺性與注意力，但同時也會對睡眠造成可測量的干擾，包括延長入睡時間、縮短總睡眠時數，以及降低睡眠效率。這項研究的意義在於，它清楚說明了咖啡因在生理層面上「換取清醒」的代價。也因此，許多人在日常生活中使用咖啡，並非為了感官享受，而是在睡眠被壓縮、精神負荷累積的情況下，採取一種被證實能暫時維持白天認知與心理功能的方式。從精神醫學的臨床理解來看，這樣的使用模式通常被視為功能性調節，而非病理性的依賴。為什麼不是在家，而是選擇走進咖啡廳？如果只是為了攝取咖啡因，在家飲用咖啡理應已足夠；然而，多項公共衛生與社會研究指出，空間本身會影響人的心理狀態與社會經驗。社會學與公共衛生研究長期使用「第三空間」（third place）來描述介於家庭（第一空間）與工作或學校（第二空間）之間的公共場域。Finlay 等人於 2019 年發表在 Health & Place 的研究，從公共衛生與社會層級的角度指出，第三空間在促進社會連結、維繫支持網絡與集體福祉上扮演重要角色。該研究並未主張第三空間能「直接」改善個人的精神疾病，而是指出：當這類空間減少或消失時，社會層級的連結與心理支持結構也會隨之弱化。從精神醫學的觀點來看，這樣的空間差異具有實質意義。家庭往往承載親密關係與情緒勞動，工作與學校則與評估、績效與角色責任緊密相連；第三空間則提供了一個不需交代成果、也不必維持角色表現的中介位置。這正是咖啡廳與「在家喝咖啡」在心理功能上無法互相取代的原因。「有人在，但不用說話」：社會地理學對咖啡廳的觀察咖啡廳之所以被反覆選擇，還與其所提供的一種特殊人際狀態有關。Makhathini 與 Kanosvamhira 於 2025 年發表在 South African Geographical Journal 的研究，透過問卷、訪談與空間觀察，分析全球南方大學校園中的咖啡廳使用情境。研究指出，咖啡廳作為第三空間，有助於促進社交互動、包容性與歸屬感，並讓使用者感受到社群連結。但需要區別的是，該研究並未將咖啡廳描述為心理治療場域，也未測量臨床心理指標；它所指出的，是一種「低門檻的人際共在」狀態——人們可以感受到他人的存在，卻不必進行實質互動。這種介於社交與獨處之間的狀態，能同時降低孤立感與社交耗竭，對長期處於高壓與注意力分散狀態的人而言，具有高度吸引力。為什麼即使價格不低，仍然願意付出這個成本？綜合精神醫學對壓力調節行為的理解，以及第三空間研究對社會與空間功能的描述，可以看出，人們為咖啡付費，實際上並不只是為了飲品本身，而是在購買一組心理與空間功能。這些功能包括：在高度角色要求之間提供過渡的中介空間、在公共場域中保有不被評價的存在位置，以及在日常節奏中獲得可預期、可重複的穩定感。當某個空間能長期、穩定地提供這些條件，人們自然會願意為其付出成本，即使那杯咖啡本身無法「喝飽」。調節，而非逃避：精神醫學對行為的區分在精神醫學中，行為是否構成逃避，關鍵在於它是否「削弱一個人回到生活角色的能力」。以現有研究與臨床理解來看，使用第三空間更接近一種壓力調節與心理資源恢復的方式，而非拒絕現實。換言之，走進咖啡廳並不意味著放下責任，而是在高壓生活條件下，讓心理狀態暫時獲得緩衝，以便繼續面對原本的工作、學業與人際關係。結語：被看見，而不是被評價回到最初的問題：為什麼一杯喝不飽、價格並不便宜的咖啡，仍然讓這麼多人反覆走進咖啡廳？根據精神醫學對清醒與功能維持的研究，以及第三空間相關的社會科學觀察，答案並不在於衝動或流行，而在於那個空間所提供的一種狀態——一段不必被評估、不需要立即產出、卻能安放自身的時間。咖啡廳無法解決所有壓力，也不提供心理治療，但它讓人在高度要求與快速節奏之間，暫時回到一個可以單純存在的位置。理解這一點，或許能讓我們在看見這樣的選擇時，不急著評價值不值得，而是更清楚地看見：在當代生活結構中，人們究竟在為什麼樣的心理需求，選擇這樣一杯喝不飽、卻難以被取代的咖啡。參考文獻（APA）Clark, I., & Landolt, H. P. (2017). Coffee, caffeine, and sleep: A systematic review of epidemiological studies and 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s. Sleep medicine reviews, 31, 70–78.Finlay, J., Esposito, M., Kim, M. H., Gomez-Lopez, I., & Clarke, P. (2019). Closure of 'third places'? Exploring potential consequences for collective health and wellbeing. Health & place, 60, 102225.Siyabonga m makhathini, & Tinashe p. kanosvamhira. (n.d.). Cafés of Connection: Exploring the Social Role of Third Places in Global South Universities. ResearchG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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