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農曆六月初八是鄰村新港庄蚶仔寮等村落一年一度最重要的牽水(車藏)」(或稱牽水狀)祭典旅外村民幾乎都會回鄉參加因為這個因緣我才有機會應同學之邀,大吃流水席只是當時包括我及其他同學在內,很多人都不曉得這個祭典是怎麼來的
 
30多年後,因為這個祭典,才讓我開始進行一段鄉史的探索之旅,但也讓我想起,30年前的大學聯考,我因為中國歷史得到高分,才有機會進入大學讀書,沒想到,30年後,卻發現歷史其實是不及格的,非得再重修不可,想來真是悲哀。
 
 水難的印記
 
台灣地區因緯度、季風、地形以及洋流等地理環境因素之作用,氣候的特徵是高溫、多雨以及強風。天然災害一直不斷,特別是西部沿海的雲林縣,經常造成重大傷害清朝道光25年﹙1845年﹚六月初旬,仍是嘉義縣轄,現為雲林縣口湖地區,曾經遭遇了台灣開拓史上最重大的暴風雨災害,颶風侵襲,大雨連霄,造成嚴重的風災水患,淹斃居民達三千人之多。
 
 
雲林縣位於台灣西南部沿海地區,屬於「風頭水尾」,在蔣師轍在《臺游日記》中曾說:「土人謂春夏為颶,秋冬為臺,無雨為颶,有雨為臺;蓋亦臆說。按舊志雲,臺海風信與他地迥異,風大而烈者為颶,又甚者為臺。颶倏發倏止,臺常連日夜。正、二、三、四月,發者為颶,五、六、七、八月發者為臺。九月則北風初烈,或至連月為九降。過洋以四、八、十月為穩,以四月少臺,八月秋中,十月小春,天氣多晴暖故也。六月多臺,九月多九降,最忌。臺颶俱多挾雨,九降多無雨而風。凡颶將至,則天邊斷虹,先見一片如船帆者曰破帆,稍及半天如鱟尾者曰屈鱟。颶之多以時而異。正月初四日曰接神颶;初九日曰玉皇颶。九日有颶,則各颶皆驗,否則至期或有颶或無颶,靡所準也。顯示臺地在五、六、七、八月的夏天,不但容易發生颶風﹙颱風﹚,且俱多挾帶豪雨的特性,加上西部河流亦多湍急,大雨如宣洩不及,又遇漲潮,常常會造成嚴重災害。
 
 
從清廷檔案文獻中所統計的資料可知,清代歷年發生的水災次數,十分頻繁,總數計162件6其中與颱風暴雨有關造成的災情,至少有18件,而道光25五年(1845年)6月6日至6月12日所發生的水災,可以說是歷年最為慘重的一次,包括台灣縣、鳳山縣、嘉義縣三縣受災最重,淹斃民人高達三千餘口。台灣總兵葉長春在道光25年9月初10日奏稱:「臺灣屬縣猝被風雨動款急賑一摺,臺灣府境於六月初旬大雨連宵,颶風間作,臺灣等縣海口,淹斃居民三千餘人,殊堪憫惻。」;代理鳳山縣知縣的雲霄同知玉庚也稟稱:「查臺地猝遭風雨,臺、嘉兩邑海口,淹斃人民,幾至三千餘口,殊堪憫惻。」這是台灣官方文檔案中,因風災水患所造成最為重大的一次災害。
 
 
不過,根據口湖地方民間估計,這次災情死者應有七千人之多,因為在災難事後,地方官將災情表奏清帝道光後,道光皇帝除了撥銀賑災之外,並敕封已故者「萬善同歸」,不久,因飢荒及瘟疫流行又死去三千多人,民間因此傳說,「以符合敕封萬壽之數」。
 
 
對於這次大水災發生的過程,據安平協將轉據該營游擊守備等報稱:「本年六月初七日午後,大雨傾盆,陡起東南颱風,猛烈異常,加以內山溪流沖出,海潮漲溢,平地一片汪洋,至卯刻風雨稍間,潮始漸退。曾會同勘查災情的臺防同知噶瑪蘭廳通判徐廷掄、鳳山知縣雲霄同知玉庚也描述當時災害發生的情形:「….,惟海邊荒埔地面,窮民搭蓋草寮棲止,淘摸海物為生,忽於夜間風雨交作,海水沸騰,草寮被風吹去,人民逃避不及者,被水淹斃,統計數十里內,撿獲海岸遺屍二百三十二具」
 
 
而災害發生的原因,即是台灣西部沿海夏天慣常發生的颱風引發的暴雨災害,負責勘災、救災的台灣總兵葉長春奏稱:「台灣本年入夏以來,四月雨多,五月雨少。至六月初六日大雨連霄,田園正值灌溉;突于初七日酉刻颶風大作,猛烈異常。至初十日申刻,風勢漸微,而大雨猶未止息。當查郡城內城垣、廟宇、衙署、民房、倉厫、監獄、營房,均被風雨損壞;其郡城外水深數尺,並無路徑可引。」,這場颶風暴雨,直至十二日雨勢才稍減 ,其所造成的災害,實是開台以來之最,而且災情以嘉義縣轄區域最為嚴重,臺灣、鳳山兩縣較輕,但也造成不少臺民死亡,以及建築、船隻傾倒、損害或失蹤等,幸好晚秧未插之先,所以在農事上較無妨礙。
 
 
災情最為慘重的嘉義縣署,尤以「下湖街」與鄰近村莊最為悽慘,根據嘉義縣知縣王廷幹稟稱:「…六月初七日夜,狂風大雨海漲異常,象苓澳內船擊碎十百八九,下湖街店屋全行倒塌,新港莊、箔仔寮、蚶仔寮、竹笛寮等處,淹斃居民約計二千餘人…」;「惟近海之下湖、蚶仔寮、黛仔挖、新港、無尾墩、蝦仔寮、下崙仔、泊仔寮、竹笛寮等九莊,地勢較低,當風雨洶湧之時,海水沸騰,汪洋莫測,俄頃之間,九莊悉為巨浸。其民人之淪入大洋者,無從稽核。撈獲海邊及內港一帶遺失二千百人。」;其中,又以蝦仔寮、竹笛寮﹙今口湖鄉湖口村南、北港溪畔﹚及竹達寮﹙今廣溝厝西南海中﹚最慘,全部沒入海中,無一倖免,下湖港街的商行、貨棧多遭嚴重摧殘,低漥地區的農田民舍,幾乎蕩然無存。特別是已經漸趨繁盛的下湖港街,經過這場慘禍,造成一次嚴重的破壞。
 
 
當時已相當繁盛的下湖港等九莊「被淹八百七十戶,逃走得生難民一千一百五十七名口」之外;「其距海較遠之青蚶寮、新莊、三條崙、埤仔腳、萬興莊、水尾、新莊、舊口湖、烏麻園、沙崙後莊、拔仔腳、三姓寮、大尖山、虎曾寮、宜梧等十五莊被災七十九戶,難民一百三十一名口。連前下湖等九莊,九百五十四戶,難民一千二百八十八名口,均須及時撫卹。」,不管是草寮的零散住戶,或者是眾多的族性或多或少都遭受一場浩劫。
 
 
而直接受災的「下湖街」,因為笨港溪逐漸淤淺,成為笨港的外港,不但港街上貨棧林立,人口眾多,當時的北港溪,雖然水深不大,竹筏航線仍可深入到林杞埔(竹山鎮),將竹山的林產物木材、竹筍、樟腦運至北港集散,從上游而下,至下湖口後,運往安平郊洋行。或用牛車做為轉運的工具來般用貨物,當時下湖港與北港的依存關係,就像安平與台南一樣,下湖是出入港,笨港則是貿易中心。可惜,下湖港在逐漸發展成為港口市鎮機能的時候,遭遇了台灣開拓史上最重大的暴風雨災害後,加速了笨港溪河口瀉湖陸化與淤淺,並種下了下湖港於清末,因港口的淤淺而沒落
 
 
這次颶風侵襲,災情最慘重的是嘉義縣,其中又以當時隸屬於嘉義縣轄境內,目前屬於雲林縣的口湖、四湖鄉最為嚴重。尤其是下湖港與鄰近村莊,在風雨停歇,海潮退去之後,沿海一帶積屍遍野。由於屍體太多,倖存者無力埋葬,十多日後,才有官兵前來收屍。而棺木、草蓆早已被買光,屍體又開始發臭,不得已只好就地挖抗集體掩埋,包括:今四湖鄉的廣溝厝新莊仔附近;四湖鄉三姓寮塚;口湖鄉青蚶庄西南的大溝墘;口湖鄉下湖口舊港邊的大坵墳(今蚶仔寮西南萬善同歸祠旁之墓塚,見上圖)。咸豐元年﹙1851年﹚居民籌募款項,共建草廟一棟﹙即今蚶仔寮西南萬善同歸祠﹚,便於祭拜亡魂,並樹立「萬善同歸」石碑奉祀;另位於口湖鄉下崙莊的下寮與相鄰的四湖鄉三姓寮塚旁,亦建有萬善詞,廟後方墓塚旁,有咸豐2年﹙1852年﹚所立的「萬善同歸」石碑。咸豐8年至12年(1858-1862年),在地方人士,外埔庄王大冇奔走下,向官方申請撥款贊助,以及向下湖港往來船隻商人與地方人士的勸募,重建新廟;之後光緒29年(1903年)又重建四次。
 

因為這次大水患所引起的重大災難,今雲林縣口湖、四湖地區沿海民眾,每年農曆六月初七到初八,都要舉行祭拜儀式,特別是舊下口湖港附近村莊,所舉行超渡水魂的「牽水狀」祭典,目前已成為台灣唯一可見的大型水祭儀式,雲林縣政府近年來也為此,每年舉辦牽水狀文化節,來緬懷當年祖先拓台的艱辛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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