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一部打字機徹底顛覆我的命運。」

這是西班牙作家María Dueñas Vinuesa(杜埃尼亞斯)在她的El Tiempo Entre Costuras(時間裁縫師,2009。)這部厚厚(中譯本有606頁)小說的起頭。故事的女主角由未婚夫陪同到馬德里一家打字機行買一台義大利知名的Olivetti(奧利維蒂)打字機,結果經不起這家店經理百般挑逗、誘惑而毀婚,到頭來她人財兩空,被拋棄在摩洛哥坦吉爾一家酒店,還背負一大筆債與詐欺的罪名。(中譯本2012由「新經典文化」出版)

 

同樣在第一段寫道:「一台沒有生命的打字機竟然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短短四天內就讓我原本的人生計畫全部化為過眼雲煙。」小說的情節加上我對西班牙、摩洛哥的著迷,讓我無法放下這本厚重的小說,可說是近年來最吸引我的一本翻譯小說,也是這4天「婦幼節」(也是同樣的四天)假期最好的讀物。

 

打字機也讓我想到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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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歲以下的網路世代已無法離開email(電子郵件),但也屢屢發生郵件被竊取的情形,去年爆發美國CIA竊取德國政府電郵與監聽情事,為防止重大機密被竊,相傳有人建議使用傳統的打字機取代目前的電郵。這種建議看似荒謬,但也滿有趣的,沒想到在email與iPhone時代,有人發現問世已有上百年的打字機,其忠誠度是有價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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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空軍「補給」官,但自稱是Air Supply(1975年在澳洲組成聞名於世的搖滾樂團)。1970年我在高雄岡山「空軍機校」接受分科教育訓練的階段,用到很多專業英文,英文「打字」是必修的課程,受訓用的是機械打字機,每打一個英文字鍵都有聲音,要換行時會發出ㄉㄧㄤ的清脆聲,打字前要動手裝紙、調字距、行距等等一些基礎訓練,當下覺得很枯燥。當年有些教官很自豪以「空軍是現代化的兵種」這句話鼓勵我們這群預官學生。後來我分發到空軍「聯勤供應司令部」的LCC,發現很多業務與英文有關。其它單位有多現代我不知道,但我分發到LCC確實是。而只有我需與美軍顧問室往來。

 

我的校級主管與美軍顧問室一位年輕女祕書用的都是「電動打字機」不是一般機械的打字機,用來輕巧而沒有傳統打字機的聲音。我每天要進出「顧問室」多次,同期預官羨慕我有那麼好的機會與美麗的女祕書Carol互動;其實我主要與一位我方中校聯絡官及美方一位士官互動,與Carol沒有業務關係,但我常在她那寬大的辦公桌前聊天,偶爾用Oh!Carol這首歌的頭一句叫她Oh!Carol,或再哼第二句I am but a fool,她笑笑以對。她畢業於銘傳商專不久,我們都有台北生活的經驗,愛看西片與西方文學。當時的我對她的英打速度與英語會話佩服得很,當然她也長的高挑、常穿不同花色的洋裝,很美式的穿扮;很多預官問我與她約會過沒,我總回以微笑,反正本國軍人也少出入顧問室,永遠不會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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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美老式的英文打字機就如中國的文房四寶,既是文字也是文化。Dear Editor(1985,致總編輯的信)這本書就用老式的英文打字機當封面。

 

「讀書投書」是歐美言論自由的一根柱子,通常放在言論版與「社論」並列。新聞類的Time、Newsweek(停刊又復刊)、US News& World Report(已停刊)、英國The Economist等等都在每期最前面選登來自世界各地的「讀者來信」。讀者投書必須針對該媒體的某則報導,而不是發表時論或表達個人觀點。因此來信都會寫出「貴報(刊)某日的那則新聞如何如何」,編輯部有專人編輯「讀者來信」,有時還在該則投書下方登出編輯部的意見。Time還會登出針對該期的封面配合,讓讀者了解。

 

Dear Editor是從Time 雜誌60年(1923-1984)的讀書投書(平均每年54000封)挑出1900封,分年代與主題(如越戰、名流)編成的一本精裝書,封面與封底就以成列的英文打字機與Time 的封面組成。

 

這本Dear Editor,其中收錄一封1938年蔣經國從武昌「委員長總部」寫給Time的投書,對Time錯誤、扭曲他對繼母宋美齡的態度,表達他的訝異,同時解釋宋美齡在國難期間對國家與對蔣介石的鼓勵與奉獻(p.29)。1975年蔣介石過世,Time連續兩期報導與分析這則新聞,但當時的警總把每期的報導都撕掉,台北一位讀者John Stewart投書給Time,「你們有關蔣介石過世的報導一定有許多真相與觀察,但在台灣都被撕掉。」(p.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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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HBO播出Hemingway & Gellhorn(愛上海明威)這部電影,看到海明威站在打字機前「寫」稿,每打完一張就順手把完稿紙抽下,任它飄到地板,現代人已沒有這類看似隨性確是專注的場景了。

 

 

(文章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Newtalk新聞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