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蘭主題教學教育改革兼談《野兔》
 
芬蘭教育最近又掀話題,繼試行所有10-12歲的小學生要修程式設計核心課程,並將於2016年全面實施後,現在又試行以跨學科主題教學取代傳統分科教育,並將於2020年全面實施。事實上此一教學變革已全面運用於中學部16歲級學生。
 
所謂跨學科主題教學(teaching by cross-subject topics)就是統合互動教學,不再是這一節上數學,下一節上英文。比方未來走研究路線的高中生選修一門歐盟課,這樣的課程將融合經濟學、相關國家的歷史、語言和地理。而高職生選的實用課程,比方餐飲服務,其內容將涵蓋數學、語言、寫作技巧與溝通技巧。在教學方式上則側重小組討論。
 
 美術學校學生上課
 
從20世紀初至今一直沿用的傳統教學方式,在21世紀資訊時代許多地方都已見捉襟見肘,芬蘭教育當局認為教育制度有必要重新設計,而強調整合、創意思考、解決問題與溝通能力的主題教學,則符合學生現在與未來需求。
 
芬蘭人生活步調慢,比較不容易看到他們行色匆匆,朋友間回個電郵,半個月不算慢。我自己碰過好幾次,後來忍不住詢問怎麼回事。對方是老師,還鄭重其事在班上討論「半個月才回朋友的信,算不算不禮貌?」結果學生普遍認為半個月回信是正常狀態。
 
生活步調慢,思考卻常常跑在世界前端,小國生存之道,就是以最少的資源與人力予以極大值運用,因此教育就非常重要,國民一個都不能浪費,人民的素質就是國力。
 
 校長Klaus
 
曾經因緣際會與維瓦斯奇拉( Jyväskylä)美術學校校長Klaus與三位老師一起到芬蘭古城、也是音樂家西貝流斯出生地的海門林納(Hämeenlinna)參加歐洲美術學校會議。因為好奇想見識來自歐洲各國美術學校老師與學者討論相關議題,並觀賞學生創意作品,就接受校長的邀請一同前往。
 
會議討論的議題已模糊,倒是對一位小四男生認真用英語跟我解說他的作品印象深刻。在學生作品的展覽會場,我看到一位眉目俐落的小男生站在他自己構思手作有輪子的椅子旁,於是走過去問他,他很高興有人對他的作品感興趣,用他所懂的英語簡潔解釋,好厲害!我們談得很來,後來還請他留郵址給我呢。
 
 Nuno Luka與他的滑動椅
 
兩天的會議,第一天晚上大家用完餐,校長Klaus提議到酒吧喝酒繼續聊。酒吧氣氛很熱,一眼望去客人好像都是來開會的老師,我們在一處牆上貼有海明威巨照的位置坐下,點了酒開始暢快聊。
我問Klaus有沒有在森林看過熊?
他說:almost。吊我胃口耶。「到底有沒有看到?」
他接著說,「熊的本尊沒看到,但看到他的排泄物。」
 
他講這些話時樣子很像小男生。其實其他三位老師也都很天真,跟他們在一起沒壓力很愉快。我問他們芬蘭哪位小說家的作品幽默?他們說——Arto Passilinna(亞托.巴席林納)。
 
三位美術學校老師由前至後:Sonya, Ilpo, Auli
 
於是我就把亞托的知名作品《野兔》(The Year of the Hare)找來看。這是一本有著清脆幽默、極地氣候刺骨般機智的小說。作者刀筆輕快俐落,冷不防地你就被點到笑穴。其反諷落差所營造出來的笑果,這麼說吧:想像柏拉圖在討論會中突然猛打嗝。
 
小說幽默處處,尤其是第17章讓我猛笑。一位鼻孔呼著城市人勢利、嘴角眉毛揚著文明人虛張聲勢的芬蘭外交官,領著一群外國軍事代表與部分家屬浩浩蕩蕩來到北極圈的拉普蘭,要求軍方以軍事演習娛樂外賓。當這群人下榻的木屋晚間突然著火,大火熊熊、雪花紛飛,只見高貴文明人光著身子滑稽困窘逃竄。眼見直昇機也快要不保,司令官大喊召喚飛行員,結果應聲冒出一個赤條條的人,拔腿跑到直昇機,就這麼光溜溜地上了駕駛座,在零下20度直上雲霄。
 
 
怎麼遇見野兔的?主角瓦塔南,雜誌記者,步入中年,工作與婚姻生活都已到了食不知味的無趣。在一個夏日黃昏裡,疲憊又憤世嫉俗外加胃潰瘍的瓦塔南和特約攝影,開車在公路上奔馳,芬蘭野外風景裡突然出現一隻野兔,車子就這麼撞上野兔,野兔摔進了一旁的樹林,瓦塔南尋找牠,找到了加以照顧,爾後展開與野兔生死與共的友誼之旅,一路從芬蘭南端到北境。
  
因為野兔,瓦塔南找回生命原始的動力。抖掉文明社會讓人枯萎的繁文縟節、虛偽、人與人之間的惡意與防備,他成了如實的「芬蘭人」。所謂Finn,意指,在森林裡狩獵的原始人。
 
 
亞托與不少北歐著名小說家一樣,出身工人階級且是自學者。他們的作品皆帶有幽默的寫實風格,藉由幽默直透角色的核心。《野兔》1975年問世,1995年英譯本出版。英譯本譯筆相當傳神,幽默之處常讓我捧腹大笑。
 
芬蘭,一個才五百多萬人口的國家,1917年獨立,1918年爆發血腥內戰,1939-40年抵抗蘇聯大軍入侵發生舉世聞名的冬戰,1941-45打續戰。另一位深受芬蘭人喜愛尊敬的芬蘭小說家林納(Väinö Linna),其歷史小說鉅著《在北極星空下》三部曲(Under the North Star)與《無名士兵》(The Unknown Solider)寫的就是這段歷史。
 
《在北極星空下》與《無名士兵》這兩部小說我看的是英譯本,我芬蘭友人跟我說,小說裡士兵的對話有很多芬蘭方言與土話,英文翻不出來,一定要看芬蘭文版才過癮。可是芬蘭語比德語還難學啊!
 
二戰結束後,芬蘭因與德國同盟(沒得選擇),抵抗蘇聯入侵的國家英雄變成戰犯,更且因為戰敗,必須割地賠款給蘇聯,賠款一直到1952年才完畢,1955-56年蘇聯方全面撤退在芬蘭的駐軍。芬蘭政府為了不讓蘇聯有任何藉口將其併吞,全國上下咬緊牙根、勒緊褲帶努力償清賠款,一毛不欠。
 
可以說20世紀前半期的芬蘭在世界舞台不僅邊陲也貧窮。但現在的芬蘭卻是世界舞台的一朵奇葩,放射出驚人的文化能量!雖然自從Nokia被蘋果打敗,加上歐洲經濟衰退,大家比較沒在談芬蘭。不過不管有沒有人注視他們,芬蘭人依舊在努力、在創新。
 
幽默,就是他們面對冰雪與強鄰的精神力吧。亞洲有個新加坡小國經濟富有奇譚,但芬蘭不僅是經濟而己,也出產幽默文化、開明教育。台灣也長期面臨強鄰中國的噴嚏與舞爪,除了注視新加坡以外,歐洲國家如芬蘭更值得經政教育取經。台灣一向習慣分科教學,這次芬蘭的跨學科主題教學應更活潑有趣避開偏才之弊,走向地球人的普世價值養成,這種開闊的芬蘭活力值得注意學習!
 
Ilpo上完課回家途中看到超級月亮,停下車用手機拍下這張照片
 
照片1, 6, 7, 8為芬蘭建築師Ilpo Vuorela拍攝,2, 3, 4, 5為董恒秀拍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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