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多年來,始終有不同的人或單位提議、鼓勵、慫恿,甚至威脅利誘,希望本魯設置粉絲頁,但本魯迄今也仍是抵死不從。

本魯當了一輩子的編輯,始終都在幕後,雖然中年後公司因變故而資遣全部員工,在這米珠柴桂的時代,半煮字療飢半讀研究所的本魯,對設粉絲頁一事仍不妥協。這些年來,本魯的臉書常因評論很多名人,遭名人的粉絲(也許是員工)洗版。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本魯就跟館長與柯痞一樣,整天聽到這個就評,看到那個也罵,已經夠招搖了。若再招聚或聘僱些粉絲,那不就成了教主?網路上若有任何有犯教主天威者,就發動粉絲洗版圍攻來「以戰止戰」,轉移焦點,這樣固然可以永遠立於不敗,至少有個和局,但本魯始終覺得這樣聚眾圍毆的教主,作風有失江湖道義。

戒嚴時代由於當權者箝制一切言論,因而年輕人容易被權威洗腦,加上當時還沒有網路,要查驗謊言也不易,歷經228與白恐的中老年人,為明哲保身也不會揭穿當權者的謊言。

但解嚴31年後的今天,要查驗事實與區分黑白已相對容易。卻仍有很多年輕人卻不願動腦(或者根本無腦),甘願皈依教主,做個無腦粉絲。若是為了利,還能理解;但若真的迷信與盲從,那就可悲了!

管制台語歌的「三中原則」

2018年6月23日,第29屆金曲獎在台北小巨蛋舉行,典禮到了最後,由庾澄慶與那英共同頒發「最佳國語專輯獎」及「年度專輯獎」2個獎項。兩人一搭一唱地把要頒的「最佳國語專輯獎」,冠上了金曲獎「最重要的獎項」。

國台客原4種專輯獎,只是族群語言不同,但庾澄慶與那英這2位以「高級中國人」自居的頒獎人,究竟是憑什麼誇口「國語專輯」就一定是金曲獎裡最重要的獎項?金曲獎若是按照29年前設立時想要仿效的葛萊美獎,分類應該是用音樂語言如:古典、鄉村、爵士、藍調、搖滾、流行等……,而不是國台客原這樣的族群語言。

當然,在PTT上也有些跟庾澄慶與那英持同樣偏見的弱智鄉民,發表一些如「假如不分,我保證台語一個獎都得不到」「白爛,給你保障名額,當人家歧視你」「當初就是為了保護台語歌曲才分出來的」……

回顧金曲獎第1屆與第2屆時,男女最佳演唱人獎並不分國台語,而是一起比的。1989年第1屆金曲獎最佳女演唱人由江蕙獲得時,剛解嚴後的鷹犬機構新聞局也沒什麼特別反應,因為這些戒嚴時代掌控思想教育的高級外省人,就是要把台語歌鎖定在中南部、中下階層與中小學程度的「三中原則」裡。

江蕙剛出道時的曲風,是在高級外省人認定的「安全區」裡。不像獲得第2屆最佳男演唱人的洪榮宏,是走偶像歌手路線,擁有大量女性歌迷,讓高級外省人感受到威脅。所以才會自第3屆金曲獎開始,把男女最佳演唱人獎項依照國語及方言「分流」,當然不是要保護台語,而是要壓抑台語,不懂歷史的鄉民就請別鬼扯。

誰來實現「孤女的願望」?

1960年代後期到1970年代初期,我大舅在西門町的小麒麟歌廳吹小喇叭與撒克斯風。江蕙與我一樣是五年級前段班,又在北投這裡的「那卡西」浪跡多年,這位「台灣美空雲雀」的奮鬥史,讓我這個外省賤民回想起來更是感觸良多。

正如1994年李登輝與司馬遼太郎對談的主題〈場所的悲哀〉,從流行歌裡也能看出戒嚴時代本地人的淒涼境遇。我從小就生活在北投,透過那卡西聽到年輕時美空雲雀所唱的〈花笠道中〉,歌詞是在講一個少女在旅途中,無論看到什麼景物,都能想起情郎,加上曲風輕快,怎麼聽怎麼甜;可是同樣的曲子翻成台語,歌詞變了,演唱者變了,連曲風似乎也變了,怎麼聽怎麼苦。

1960年代陳芬蘭所唱的〈孤女的願望〉,翻唱自〈花笠道中〉。那時陳芬蘭也還是小女孩,但聲音聽來卻跟日後其他台語小歌手方瑞娥陳淑樺,甚至更後來剛出道的江蕙、黃乙玲一樣,都有股藏不住的哭腔。

〈孤女的願望〉歌詞裡描述一個鄉下孤女,必須離鄉背井,來台北的工廠求職。當時老蔣在經濟上抑農助工,農村凋敝,逼出一些勞動力來從事代工業。

戒嚴時代台灣鄉下少女面臨省籍、階級與性別的三重剝削,真的有女生國中畢業即使考上師專(師專比北一女還難考),免學費每月有津貼,五年後還一定有工作,保證不會當流浪教師,家裡卻怎麼樣也不答應,非去工廠當女工不可,但哥哥弟弟卻退伍了還在重考大學的鬧劇。

沒經歷過那年代的鄉民,就很難想像這種「場所的悲哀」。同樣的少女情懷,日本的美空雲雀在唱歌思情郎,台灣的陳芬蘭卻在唱歌找頭路。

把台語歌與台語歌手鎖死在這類悲情苦悶裡,不讓她們接觸任何現代社會的元素,尤其是國際化、都會化與偶像包裝化連結,讓國台語「分流」,年輕人之間不用台語談戀愛,家長不用台語和孩子交談,這才是當時高級外省人對待台語的真實心態。

我們為什麼要學歷史?

鄉民們晚上若睡不著,打開電視轉到第100多台之後,可能還會看到有些節目裡,仍有濃妝豔抹的小歌手,甚至旁邊有跳國標舞的小朋友,演唱那種明顯超過她們年齡的台語歌。當然,這種裝扮與唱法,應該也都是歌唱老師教的。

有些年輕的鄉民無法想像,為什麼會有這種超齡演繹台語歌的小歌手?現在的社會環境不同,大家去Youtube搜尋,1990年代的《21世紀新人歌唱排行榜》兒童組方婉真翻唱1960年代尤美唱紅的〈為著十萬元〉。與〈孤女的願望〉同樣也是日本曲調,歌詞也是描述孤女,但身分卻是比女工更悲慘的酒女。

如今長大後的方婉真(方宥心),可以在《最美的歌》節目裡,與蕭煌奇唱台語歌或唱國語歌,完全隨心所欲,也都同樣好聽,這是我們歐里桑年輕時難以想像的事。

本魯小時候聽方瑞娥與陳淑樺都唱過台語歌〈水車姑娘〉,但日後陳淑樺走都會女子風,專唱國語歌,方瑞娥則繼續走台語歌路線,只唱台語歌,國台語涇渭分明,她們就無法像今日的方宥心,能有這麼大的空間自由發揮,國台語只可以選一項。

我們為什麼要學歷史?又為什麼要學台灣史?因為歷史就是要讓過去與現在永無休止的對話。一個真正懂歷史的人,才會懂得傾聽;所想、所言與所行,也才會更有同情心與同理心。

年輕人不同於我們這些戒嚴時代長大的歐里桑,你們有完全自由的思考空間,有無限的網路資源可以查驗。金曲獎之所以會變成今天這樣國台語分流,當初那些高級外省人是要保護台語嗎?就看你是用大腦思考,還是小腦反射了。

第29屆金曲獎頒獎典禮23日晚間在台北小巨蛋盛大登場 ,資深音樂人蘇芮(前)獲得本屆特別貢獻獎。左為頒獎人陳復明。   圖:中央社

第29屆金曲獎頒獎典禮23日晚間在台北小巨蛋舉行,歌手徐佳瑩(右)以「心裡學」勇奪最佳國語女歌手獎。 左為頒獎人艾怡良。   圖:中央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