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廣播電台》製作推出一系列以轉型正義為主軸的節目--「開放歷史」;透過歷史學者、政治工作者、文史工作者等,以口述的方式,講述威權、白色恐怖時代的感人故事,紀錄台灣人為民主自由奮鬥的經驗與歷史。《新頭殼》取得央廣授權轉載,讓大家進一步了解過去這些鮮為人知的歷史和故事。

今天要介紹的這位政治受難者,他在坐牢期間無師自通、並在獄中習畫的一位水墨畫家與書法家劉辰旦。

劉辰旦於1937年出生於台南,被控涉及1970年「花旗銀行、台南美國新聞處爆炸案」,是跟李敖、謝聰敏及魏廷朝同一個案子,警總在台南又抓了一批人,其中,劉辰旦是很特別的一位,因為所有被捕的人都刑求的很慘,逼供下連沒有做的都承認了,最後只剩下劉辰旦在酷刑下仍堅持無罪,因為他是運動選手、健美先生,體格相當強壯,所以能夠經得起刑求,當然,他的身體在歷經刑求和坐牢後,也受到相當大的傷害,有不少內傷,可是他仍一直苦撐,再嚴重的刑求也不肯屈服,所以也無法判他很重的刑,最後被判了五年八個月。

劉辰旦是位橄欖球選手,服役時是傘兵,受過高空傘訓,也醉心攝影藝術,喜歡玩單眼攝影機,所以,後來他帶著相機高空跳傘拍照,獲得國際攝影比賽多項獎牌。1971年他在屏東環球水泥公司擔任營業員時被捕,指控他涉及台灣花旗銀行與台南美新處爆炸案。而事件的遠因有兩個,其一就是1970年1月1日台大教授彭明敏神秘逃離台灣,後來在瑞典現身,令情治單位顏面無光,決定報復這些與彭明敏接觸的人,像之前講過的李敖、謝聰敏及魏廷朝等人,而劉辰旦這一批人則是原本就對國民黨不滿,有一個秘密組織,所以這個組織的人都被逮捕。還有就是1970年4月24日蔣經國赴美訪問時,遭台灣留學生黃文雄開槍行刺不成,導致情治單位更加積極羅織罪名,逮捕國內的異議份子及反抗份子。

劉辰旦被捕後,在他的自述文章當中描述,他被送到台北博愛路警總保安處地下室收押禁見,家裡人都不知他的下落,而這裡被他形容成是一處刑求逼供的「屠宰場」,離開這裡的人,沒有一個是體膚完好。過了七、八天的刑求逼供後,再轉到六張犁看守所,繼續刑求,到這裡更變本加厲,而經過慘痛的酷刑,身體都變成「氣象台」,只要氣候一變化,身體就會先察覺到。

劉辰旦原本是運動選手、健美先生,但是坐牢後變成「文武雙全」,原先被判十五年,後來經過上訴以及國際人權團體的營救,改坐五年八個月的黑牢。在牢裡為了打發時間,利用每天上午及晚上各三個鐘頭,用廁所門板做為桌面來寫作和畫畫,寄情於筆畫之趣,也從此養成書畫的興趣。沒有宣紙的時候,就拿當時俗稱「土紙」的如廁毛邊紙來畫。因為所住的牢房有四面牆壁,加上地板和屋頂,彷彿六面天地,所以他自稱是「六大山人」。

雖然劉辰旦無師自通,也畫了一些畫,但他覺得自己畢竟沒有好好學過書畫,因此,他透過經常來探監的大姐,把判決書夾在自己的畫作裡帶出,也請他大姐幫忙找到一位中華民國美術函授學校的老師,將他的畫作寄給老師,由老師修改並給予建議後寄回。因為他在監獄作畫時,被要求只能畫純黑白水墨畫,不能使用有色顏料,因為有些顏料裡有毒,獄方擔心受刑人情緒不穩時,會拿來吞服自殺,所以他也事先跟老師說明只能畫黑白水墨畫,而每次寄信的地址又是新店郵政XXX,令老師覺得相當奇怪,所以來回寄了兩次之後,老師就去調查,發現是警總景美看守所的信箱,原來函授的學生是政治犯,讓老師嚇出一身冷汗,因為怕遭到連累,拒絕再繼續授課,來函跟劉辰旦說:「你的天賦不錯,我已經教不了你,你自己學習就可以。」所以劉辰旦全憑自己的意志力努力,每天晚上不寫字、畫畫三個小時,就不吃飯。

我們曾經在景美人權園區展出他的作品,像是他判刑確定時,他的妻子剛生了第一個兒子劉一劍,他在牢裡用想像的,並拿著原子筆一點、一點,點畫出妻子哺乳的神情,因為他在牢房裡,有的就是時間,還有的就是想念。劉辰旦就是靠著書法和水墨畫,陪伴他渡過黑夜寒冬,讓他超脫牢獄之災,雲遊世界,如今已經成為生活習慣,即使出獄也還是持續作畫,是一位業餘畫家。我曾經看過他畫與他同案的李敖。李敖放封時頭部一定戴著帽子,因為怕頭部受到風寒,劉辰旦就把太太繡好給他的帽子送給李敖,李敖還會披一件披掮,他把李敖放封時的神情畫得微妙微肖,而兩人一直都是好朋友。

劉辰旦出獄後一直擔心找不到工作,後來他去了一家專營河海工程的日本公司,因為他的日文不錯,在公司擔任翻譯員,後來工程完畢,公司要撤回日本,他就將整個河海工程,其中包括我們常見的消波磈、防波堤等都學會了,自己開公司,雖然辛苦但相當成功,後來又跨足營建業,事業算是相當順利。一些黨外朋友選舉時,他甚至提供競選總部,出錢出力,也出錢照顧一些難友,但是他的個性強悍,只要有人把政治受難團體拿來四處打秋風,他絕對不客氣的痛罵。劉辰旦現任政治受難者關懷協會理事長,在他及前任的遊說之下,推動了轉型正義相關的立法和機構的設立。

劉辰旦除了是業餘的書法家及水墨畫家,也收藏字畫與古董,是南部重要的水墨畫家與收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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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辰旦在獄中用原子筆點畫(母子圖)。   

劉辰旦畫同案難友李敖。   

劉辰旦水墨畫作-金雞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