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語、農權、台灣國!耀伯一生的夢想與奮鬥目標。這一路走來的心路歷程,化做一篇篇文章,耀伯要出新書了,預計11月由玉山出版社發行,感謝所有人的一路扶持,更感謝所有支持耀伯新書的好友們。

美麗島事件的一天之2

(前情)鎮暴「車隊」在空間寬廣的圓環外圍,示威般的繞行兩圈,然後整齊排列在四周。仿佛閱兵般開始投射強光燈,一部接著一部,「叭、叭、叭」的聲響,約30部的強光燈全數亮起,並且以優勢設備與警力封鎖圓環,開始禁止圍觀群眾進出。

姚嘉文先與黃信介,先前於7點20分左右進入圓環東南邊的新興分局,跟裡面坐鎮指揮的南警部副司令張墨林進行交涉,但是沒有任何共識,不歡而散。約再經過半小時,施明德感覺狀況不對,再次跟姚嘉文進入新興分局,並提出三點要求:

一、准許現地演講,演講完就解散。
二、開放一個通口,以便群眾出入。
三、撤走鎮暴部隊,以免刺激群眾情緒。

現場許多媒體記者之下,姚、施兩人充分說明三點要求的理由,張墨林一度離開現場,到二樓打電話請示上級,再回來時,態度強硬答覆,「這是非法集會,要求立即解散,否則立刻逮捕。」

姚、施交涉過程中,靜坐群眾不理會周遭鎮暴車的強燈,繼續聆聽演講,周平德在宣傳車上說明鼓山事件,宣佈黨外總部、台灣人權委員會、國際人權聯盟台灣工作中心、美麗島雜誌社、春風雜誌社,將依法聯合提出控告,要求嚴辦失職刑警。群眾報以熱烈掌聲與叫好聲。

接著是省議員邱連輝,演講核能發電廠的問題,原本維持一定距離的兩輛鎮暴車,從圓環東側外圍的中正三路開始進逼,這使原本靠近憲警包圍線的圍觀群眾,被迫靠往黨外人士的靜坐區,並在鎮暴車的進逼下,開始有零星衝突。

突然,一群身穿黑色皮夾克,並繡有小小國旗標記的不明人士,向宣傳車丟雞蛋,擔任司儀的張春男馬上制止,並請群眾冷靜,不要理會惡意挑釁。

但是,仿佛相呼應的暗號般,緊接著,開著刺眼強光燈的鎮暴車,開始駛向靜坐群眾,並從車頂蓋上噴射出濃濃的催淚瓦斯。原本靜坐的群眾開始有不少人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來。

8點半左右,東邊中正三路不遠處,一輛打出強光探照燈的超大型瓦斯鎮暴車,在夜色中緩緩逼近,強光加上車身兩側的白煙,仿佛變型金鋼科幻出場的陣仗,前所未見,一時之間,數以萬計的群眾不禁瞠目結舌。

張春男在宣傳車上,指揮已經騷動浮躁的群眾,往憲警戒備較弱的圓環西側,亦即中正四路方向前進, 儘管催淚瓦斯一度讓群眾秩序紊亂,但時值冬季吹北風,從東噴射而出的催淚瓦斯,威力很快就消散,然而群眾情緒已被激怒。

此時,姚、施兩人得到消息從新興分局趕出來,並快速登上宣傳車,這時張春男正迅速下令,「緊咧(快點)、緊咧,對另外一邊(中正四路)出去」。

同一時間,新興分局仿佛已經預知接下來的狀況般,訓練有素的立即拉下鐵門,切斷全部電源,門口佈滿拒馬和鐵絲網。

楊青矗:台灣囝仔莫打台灣囝仔

前導宣傳車帶著群眾,往西方中正四路(路寬四十米)前進約1百公尺,在南台路交會口,遭遇約2、3百人的憲兵隊伍手持軍棍,以密集人牆抵擋去路。

後面群眾不斷前進,前面群眾企圖推擠憲兵人牆,但憲兵人牆僅退後幾步,群眾也一度退後對峙僵持。突然,一群黑色皮夾克的人士用火把(竹管製)攻擊憲兵。

「台灣囝仔莫(發音:麥。不要)打台灣囝仔!」楊青矗跳出來呼喊。嘛有人喊「摃(打)腳就好,摃腳就好」,群眾再次向前衝,憲兵隊伍的封鎖線,很快就被衝開,發生第一波衝突!

憲兵的軍棍、群眾的火把、保麗龍標語破碎後的木條、地上撿起的磚石,在寬廣的中正四路,上演一場你來我往的群架。憲兵隊明顯寡不敵眾,很快就全部撤退,衝突不到五分鐘就結束,群眾繼續向前行進。

「遊行隊伍繼續行,這時有人喊『攻去警察局(中正分局)』,但是嘛有人喊『不好啦,不好啦』。倘是繼續直行,就是警察局,但是隊伍佇(在)瑞源路就左轉了,應該嘛是擔心衝突,所以左轉欲回服務處。」耀伯回憶當時人在遊行隊伍裡的情景。

沿著瑞源路前進約2百公尺,左轉大同路再繼續前進約2百多公尺,距離前一波衝突,不到10分鐘的路程,等於繞了一個方形的路線要回服務處,但在大同路接近中山路的地方,遭到鎮暴警察擋在路上,阻止前往位於中山路口交界的服務處。

回服務處受阻!大益旅店衝出不明份子

這批鎮暴隊陣容倍於剛剛的憲兵隊,約4、5百人,而且防護衣、馬靴,一手大盾牌、一手電棍,裝備一應俱全。眼見群眾人潮蜂湧而至,鎮暴隊伍立即緊緊互相靠攏,馬步一蹲,並用盾牌築成一道橫牆,堵緊通路。

「彼時陣(那時候),右邊大益旅店邊仔的木材行,突然衝出一堆小平頭、白布鞋的,衝去打鎮暴警察。伊因攑的是起厝用的角參仔(他們拿的是蓋房子的四方木條),較粗,佮阮攑(跟我們拿)的保麗龍海報用的木條,明顯不仝款(不一樣),我會使(可以)確定那不是阮的人。但是,看那邊打起來,阮這邊嘛有人衝過去作伙打。」

戴振耀還在覺得眼前狀況不明時,鎮暴隊伍很快就抵擋不住四處散開,後面好幾隊警察看見鎮暴隊在跑,也跟著跑。少數衝散的鎮暴警察,在服務處附近,3、5成群和憤怒群眾激烈對打,但更多的群眾在旁高喊,「莫擱打啊!莫擱打啊!」

「莫擱打啊!莫擱打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宣傳車迅速趕過去,停在服務處前面,台語加北京話高分貝廣播。宣傳車的號召力果然比群眾有效,黨外群眾停手,落單鎮暴警察也快速逃離,現場很快安靜下來。

第二波衝突也快速結束,頂多7、8分鐘,形式上好像比第一波激烈,尤其竹管製的火把猛打在盾牌上,造成很大的聲響,但實質上,雙方沒什麼損傷,主要是黨外這邊人多,而鎮暴警察有防護衣、盾牌加電棍。

鎮暴部隊讓路,並且保持距離,按兵不動之後,黨外群眾也非常明顯的緩和下來,並且慢慢往宣傳車集結,此時黨外群眾仍有上萬的規模,但不包括聚集在北邊圓環的圍觀群眾。後面隊伍湧過來時,不知道剛剛發生衝突的群眾,進入中山路上,還零星喊著前進扶輪公園。

大約9時左右,黨外群眾情緒穩定下來,黃信介登上宣傳車,宣佈紀念晚會到此結束,請大家離開。此語一出,一位在宣傳車下的民眾,以火把戳黃信介的屁股,抱怨怎可提前結束。群眾情緒亢奮、士氣旺盛,再三要求繼續演講,不願離開。

呂秀蓮接著上台演講,大談台灣地位未定,暗示國民黨非法統治,一口氣講了半個多鐘頭,沒有任何呼喊鼓譟,全場安靜聆聽。緊接著上台致意的,是林義雄跟康寧祥。

林義雄原本沒有計畫出席這場晚會,是康寧祥接到國民黨委託來高雄協調,康認為林比較冷靜理性,臨時緊急邀請共同搭飛機南下,登上宣傳車時已經快10時。

但是,就在林康兩人簡短致意,呼籲群眾保持冷靜之際,南側原已完全淨空的中山路,出現從南向北包抄美麗島群眾的鎮暴車隊。那是原本佈署在扶輪公園西側,中華路上的鎮暴車隊,在接獲命令後,左轉五福二路,到中山路再左轉往北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