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黨總統候選人洪秀柱8日在臉書上改寫尼默勒牧師(Rev. Martin Niemöller)反省納粹統治時代新教徒對其他人士受迫害時默不作聲,終於使整個社會淪喪的名言,感嘆臺灣在民粹主義的肆虐下,如同納粹治國。
然而,洪秀柱並沒有說明,納粹到底怎樣治國。當然,她更沒有回頭想想,納粹治國與她所一貫慷慨激昂擁護的黨國體制,到底有多麼相似。
納粹黨在1933年靠民主選舉獲得執政的機會,卻對民主制度深感厭惡。希特勒要的不只是政權,而是「完全掌權」。他所要的不僅只是排除其他政黨與政治勢力,掌握「全部政權」:「主持政府工作,完全掌握全部國家的領導」;他所想要的,是將整個德國社會完全掌握在自己手裡,徹底加以改造。
希特勒首先剷除政壇上的非納粹勢力:他於1933年1月上任,2月便利用「國會縱火案」取得興登堡總統的「緊急命令」,凍結威瑪憲法所保障的基本人權,使全國進入戒嚴狀態;以逮捕縱火案背後的可疑人士的名義,將共產黨人與社會民主黨人大肆搜捕入獄;3月,要求國會通過「授權法」,把立法權交給政府,政府可以隨時發布行政命令來改變憲法內容,使國會與憲法完全失去功能;4月,推翻俾斯麥所建立的聯邦制度,指派「中央行政長官」至各邦,權力凌駕各邦議會;6月,下令禁止社會民主黨活動,其他大小政黨紛紛停止活動;7月,發布「禁止成立新黨法」,納粹黨成為唯一的合法政黨。半年左右,希特勒便已經將政壇上其他的政治勢力全部排除。
希特勒不以取得「全部政權」為滿足,他還要進一步將整個社會收編進來。1933年3月,成立一個壟斷性的「全國農業生產者協會(Reichsnährstand)」,將全德國的地主、佃農、農業合作社、農業加工與交易組織全部收編,接受政府糧食部長兼納粹黨「全國農民領袖」領導。5月2日,希特勒命令他的衝鋒隊和黨衛軍佔領全國工會機構、逮捕有關領導人員;5月10日,旋即以納粹黨所領導的「德意志勞動陣線(Deutsche Arbeitsfornt)」取而代之。7月,改組「民族社會主義德意志大學教師聯盟(Nationalsozialistischer Deutscher Dozentenbund)」,控制各大學的行政組織,並以灌輸納粹黨的世界觀為職志。9月,成立「全國文化工作者協會(Reichskulturkammer)」,規定所有的文化工作者與媒體工作者均必須加入,歸「人民啟蒙暨宣傳部」部長戈培爾(Paul Joseph Goebbels)領導。短短9個月內,已經將農業界、工業界、知識界與輿論界牢牢掌控在納粹黨的組織之下。
類似的手法,也發生在兩蔣統治時代的臺灣。兩蔣的黨國體制滲透臺灣社會各個角落的方式,與納粹黨並沒有兩樣。
敗退來台之後,國民黨的中央改造委員會要求黨員深入工會、農會、漁會、水利會以及青年、婦女、文化界等民間社團之中發展組織,並取得主導地位。「發動組織農會、漁會時,應先建立黨的組織。」「進行組織工會時,應先建立本黨核心組織,策劃工人進行籌組。」「黨應運用各機關團體中之黨團或黨部推動總動員工作。」「黨的群眾領導幹部,應在各階層中,各職業中,透過選舉參加議會和政府工作,在數量上佔據執政黨應有的多數席位,在質量上要能掌握本黨的主義與政策,並使其能貫徹實施。……在農村的群眾運動,應以農會漁會水利會衛生所為基礎,擴展對廣大農民的組織工作,……在城市的群眾運動,應以推進經濟建設計劃為目標,積極扶植勞工及農工團體的發展,對有關國防民生之重要工礦業工人,尤應加強其組織,……加強婦女青年知識份子的領導,俾使各就所長,各盡所能,儘量參加社會事業,從事動員活動,以協助政府,完成戰鬥準備。」於是中國國民黨的組織乃得以穿透整個臺灣社會,無孔不入,無所不在。
兩蔣的黨國體制,與納粹統治,都有以下7種極權主義獨裁的特色:(1)強而有力的官僚體制所確保的完全中央集權。(2)藉著政黨起家,宣稱自己的政黨代表全體人民,主張本身政黨應處於國家的領導地位。一旦掌權,便開始鎮壓其他政黨,不容許其他政黨與他們自由競爭。讓國民黨的組織,滲透到社會的各個角落,方便以黨來領導整個社會。(3) 黨的領導核心被認為是聖明而不可能有錯的,也因此,是不容許挑戰的。(4)以一種意識形態,強調特定種族、階級或國家的優越性。這樣的意識形態,在相當程度已經是一種宗教,或至少是一種教派(cult)。(5)藉由組織動員、教育、媒體來進行思想控制,因此非該黨核心所同意之言論,是不能散播的。(6) 個人被視為整體的一個工具,人權是不被尊重的,個人被期待在接受意識形態的餵養後,培養出革命的熱情。(7)不但對於政治生活嚴格管制,連人民的社會生活、知識活動都嚴密加以監視。
只要你對於白色恐怖時代黨國統治還有印象,應該對以上7種極權統治特色不會感到陌生。沒錯,當年兩蔣統治的時代,臺灣也是在極權統治之下。直到今天,洪秀柱等人的言論,仍然相當程度反映出這些特色。
洪秀柱想拿臺灣人其實不甚了解的納粹治國來說嘴,卻忘了最欣賞納粹的,就是蔣介石。他不僅與納粹黨關係密切,甚至讓小兒子蔣緯國去納粹德國留學。仔細比較,可以發現黨國體制與納粹治國高度相似。反納粹治國,最好先反黨國體制。
當然,洪秀柱讀書有限,意識形態也遮蔽了她的理性邏輯思維。既然自己的能力有限,還是少寫東西來洩自己的底。前幾天她閉關孵出8千字感言時,就有人勸她,「該請文膽時就得請文膽,不要在該請人時省錢,往往事倍功半。」誠哉斯言,柱柱姊還是少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