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掌權長達半世紀的建國總理李光耀3月23日去世後,媒體報導時提到了「家族政治」,不只兒子李顯龍是現任總理,兒媳何晶還是新加坡淡馬錫控股有限公司執行董事兼總裁,美國《財富》雜誌的國際50大商界女強人排行榜中,她排名12,在上榜的華人女性中位置最高。不過何晶並非李顯龍的元配,而是續弦夫人,媒體曝光率並不高;至於元配馬來西亞籍的黃名揚,媒體提到的就更少了。

據說1970年代李顯龍在英國劍橋大學三一學院攻讀數學時,與在格頓學院修讀醫科的黃名揚一見鍾情,1978年兩人結婚。1982年黃名揚生下次子李毅鵬3個星期後,忽然驚傳死於心臟病.她遺下當時只有19個月大的女兒李修齊和出世僅3個星期的兒子李毅鵬。李顯龍曾在接受《星期日海峽時報》專訪時形容,痛失妻子是他一生中最黑暗的時刻。至今他辦公室的書桌上仍放著黃名揚的照片。

提到年輕的李光耀兒媳忽然去世,很自然的勾起我們台灣人的回憶,半世紀前蔣家也有類似「斧聲燭影」的傳說,也就是老蔣為何要「賜死」蔣緯國第一任老婆石靜宜?這也是兩蔣後宮太子派與夫人派的惡鬥第一回合。

話說蔣緯國的第一任老婆石靜宜,是中日戰爭時的西北首富紡織大王石鳳翔的二女兒。1940年底石靜宜在一場舞會中,認識了年輕的留德軍官蔣緯國,沒多久兩人就結婚了。

蔣緯國不是老蔣親生(蔣緯國晚年自己承認的),相對的石靜宜家境富裕,父親在西北各省又有影響力,因此老蔣與夫人對這個來自西北豪門的兒媳,比起方良或後來的徐乃錦、汪長詩與方智怡,客氣禮貌多了。

蔣緯國與石靜宜雖然性情相投,鶼鰈情深,但石靜宜因體質關係,在大陸時已有7次習慣性小產,遷台之後第9次懷孕時,就在官方宣稱的「心臟病發」下去世。1953年3月21日,台北的中央社發出電訊:

「陸軍裝甲兵旅旅長蔣緯國之夫人石靜宜女士以心臟衰弱症不治,於21日上午5時40分在台北中心診所逝世。享年30歲。石靜宜女士素有心臟病,時發時癒,20日晚間舊病復發,當即送往中心診所治療,終告不治。蔣緯國旅長於上月中旬應美國政府之邀,赴美國考察,刻在東京正候機返國,中國駐日大使董顯光博士21日晨已以長途電話與蔣緯國旅長通話,告知關於石靜宜女士之噩耗。蔣緯國旅長與石靜宜女士結婚多年,但並無子女。」

在兩蔣的宮廷內鬥中,蔣緯國與夫人由於接班無望,自然站在夫人派這一邊,也就成了太子派必去之而後快的對象。由於來台之後,孔宋家族的勢力已衰,宋美齡只能「自力更生」,石靜宜娘家來台後,更是完全失去了影響力。於是蔣夫人利用蔣緯國統掌的裝甲兵旅採購物資之便,從香港進口各類貨物到台灣販賣,石靜宜則擔任婆婆的「賢內助」。

1953年黃鎮球擔任聯勤總部總司令,他並非黃埔嫡系,而是粵軍張發奎的部下,投靠老蔣後就沒帶兵,只撈到一個空頭司令。偏偏副總司令黃仁霖還是夫人派人馬,黃鎮球一直想投靠太子,但是沒有門路。有次他在查帳時,赫然發現短少了3百萬美元,調查後才發現,自己在總部的權力已被架空,這筆錢竟是副總司令黃仁霖自作主張,答應借給宋美齡去「辦貨」。

黃鎮球發現有機可趁,就提醒副總司令黃仁霖,這筆賬若要他這總司令簽字核銷,就請蔣夫人自己找人來補個借據。蔣夫人聽了黃仁霖的報告,就叫石靜宜當代表,來總部簽名補上借據。等黃鎮球一拿到字據後,立即向小蔣密報來表態效忠。

小蔣知道後則將計就計,要黃鎮球先別追查這筆虧空,讓蔣夫人在香港用這筆錢「辦」好了貨;進口時再由海關把貨扣押,這樣宋美齡與石靜宜挪用公款走私,無需調查就鐵證如山,這時就算是立即歸還借款,鐵證如山也無法抵賴了。

夫人派與太子派的惡鬥,這一回合太子派大勝。當小蔣把以公款走私的確實證據呈報老蔣後,龍顏震怒,但也不能對夫人說什麼,只好拿簽字的石靜宜開刀。可憐的石靜宜,什麼好處也沒拿到,就被老蔣「賜死」,由小蔣派鷹犬執行。石靜宜究竟是如何喪生的?根據著名報人陸鏗在他的《回憶與懺悔錄》書中,引述紐約大學陳亨教授的說法:

「1953年3月22日夜晚,我(陳亨)、邱明山和另外一個同學玩夠了,又跑到緯國將軍家去,但見燈火通明,通過窗戶一看,四個彪形大漢架著石靜宜,正在強迫她吃一包藥,她表現出掙扎,但無可奈何。當時把我們嚇壞了,掉頭就跑。回到台中宜寧中學後,很快聽到石靜宜校長病逝的消息,而我心裡清楚,她是被害死的,因為我親眼目睹了那恐怖的情景,看到了石靜宜掙扎的表情。」

文中提到的邱明山,與小蔣的長子蔣孝文年紀相仿,從小住在小蔣家中,坊間傳說他與章孝嚴(現已改為蔣孝嚴)、章孝慈一樣,也是小蔣的私生子之一。

當石靜宜去世後,蔣緯國自美倉卒轉機日本回台,撫棺痛哭、悲憤欲絕,於是將貴陽街一段58號的原裝甲兵之家,妻子生前創立的靜心托兒所,增設了靜心小學、靜心中學;以及台中原有的宜寧中學,即使蔣緯國後來又續弦了,但終其一生對石靜宜的懷念仍不曾衰減,只能以校慶為名,高調的年年追念石靜宜,表達他對小蔣殘忍行徑的一絲絲無言抗議而已。

作者:管仁健(文史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