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王偉忠,不,是王炳忠這位「中國好聲音」,4月1日愚人節當天,在立法院前黑道頭子白狼的身邊,唱了這首超有「特色」,讓大家聽了就永遠難忘的<中華民國頌>。參與學運的青年們何等有幸,不必像我們這些四、五年級生,青春歲月裡天天都必須享受<中華民國頌>這樣的魔音穿腦。

早在去年出版業就為政府草率簽訂服貿,妨害台灣境內言論自由,開了反服貿的第一槍;但九趴水母為了「馬習會」,完全不理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在狗吠火車,連我這條超級老瘋狗也都叫到累了,想要休息了。幸好還有「中國好聲音」不甘寂寞,王炳忠高歌一曲的<中華民國頌>,喚醒了我的記憶,回想起年輕時最「關心」我的老大哥,也就是小蔣豢養的鷹犬集團之一警總。

我要提醒年輕鄉民,兩蔣豢養鷹犬是有一套「鷹犬學」的,其中第一條就是:「在主子心裡,警總只是手段,小警總才是目的。」主子只管制小民六十分,警總卻要執行到八十分,這樣才能讓你我心中的「小警總」,自動將紅線畫在一百分。服貿威脅台灣出版自由的部分,絕不是對岸忽然來了一個審查思想的警總,而是在打著「自由化」的羊頭,賣著「自我審查」的狗肉,這種借屍還魂的「小警總」。

獨裁者的名稱雖有百百款,核心精神卻永遠一樣,就是成語說的「葉公好龍」。兩蔣時代的台灣號稱「自由中國」,實際上領土不在中國內,轄區裡也毫無自由;對岸號稱「中華人民共和國」,但這個國家的體制根本就專制,毫不共和;法院、軍隊、黨報等林林總總,無不冠上人民,官員行事卻只看有無人民幣。當台灣這群翻身無望、一生註定就永遠是無產階級的學生,起來抗爭挾著黨國資本將跨海來台的共產黨,兩岸之間出現這樣的鬧劇,不就是中國當權者「葉公好龍」的真實寫照?

回頭看台灣每逢選舉,宋楚瑜、馬英九、郝龍斌、周錫瑋等等這些族繁不及備載的權貴之子,也都要說點彆腳的台語來拉票。但大家一聽就能發現,這些高級外省人是先學國語才學台語的,因為他們的台語帶著國語腔。大家都有經驗,若是有人把知道說成租到、吃飯說成粗飯、老師說成老蘇、飛機說成揮雞,這就是「台灣國語」。但「國語式台語」又是什麼?有沒有簡易客觀的判別方式?

大家一定聽得出來,卻不容易歸納出標準。我的聲韻學老師林炯陽,他教過我一個方式,就是聽對方說台語時從一到十的數字。例如台語的「五」會用到鼻音,但外省人只會發出「偶」,沒有鼻腔共鳴。另外「十」的收尾音是往內吸(就是聲韻學上說的入聲字),但國語沒有這種發音方式,所以外省人只會往外吐氣,聽起來是「雜」。

1990與1996年,林洋港分別搭配蔣緯國與郝柏村,想與李登輝競爭大位,最後都鎩羽而歸。林老師就感慨說:「其實林洋港說的才是台語,李登輝與李遠哲一樣,說的都是日語式台語,可惜他被自己說的『百分之三』給害死了。」什麼是「日語式台語」,其實就類似國民黨權貴子弟說的「國語式台語」。日本統治台灣五十年,很多上流社會的台灣子弟,就跟今天都會區裡的孩子一樣,即使父母親都是台灣人,先學國(日)語再學台語,有些音就不容易發出來了。

林洋港說的是正宗台語,比李登輝更具鄉土味,應該更有總統相。無奈造化弄人,蔣經國提拔他比李登輝早一步當台北市長與台灣省主席,甚至還先當內政部長(內政與交通是台灣人入閣的頂峰),任內在答覆黨外省議員與立委質詢時,必須為國民黨的殖民統治辯護,竟說了「台灣沒有政治犯,只有刑事犯」,以及「戒嚴只施行了百分之三」;尤其後面那句話,更讓台灣民眾心寒。這句話就讓他的氣度與見識曝了光,與李登輝相比更是高下立判了。

台灣會出現全世界最長的戒嚴體制,雖有冷戰時期特殊時空背景,但林洋港那句「戒嚴只施行了百分之三」,就成了天大的笑話。因為光是黨禁與報禁,就閹割了憲法明定人民該有集會結社與言論出版自由,更別說懲治叛亂條例二條一唯一死刑的動輒入人於罪。所以不要說戒嚴只施行了百分之三,就算只有千分之三,有這幾項也就是專制國家了。

回到這次引發服貿爭議的出版印刷業來說,業界一些號稱是什麼老編、總編之類的買辦式編輯,態度傲慢的告誡年輕人:「台灣就是一個有抗體的社會,保護台灣的抗體不是蓋無菌室。」似乎開放就是真理,反對者就是不具競爭力的草莓族。

但是否能反問一下這些倚老賣老的出版界老前輩們,無論你的年資有多老,也無論你所服務的公司有多大,請問你是不是那種永遠安全的買辦式編輯?如果在你的編輯或寫作生涯裡,從來沒鷹犬找過你的麻煩。抱歉,請你吞回自己說的這句話,因為你自己才是活在無菌室裡的編輯。

買辦型編輯對言論自由完全無感,因此舉例也都像林洋港的「百分之三」讓人啼笑皆非。寶瓶的朱亞君就說:「當我們在買大陸版權時,條約中也會有一條:台灣出版社可以因為國情民情等問題對內容有所刪修,這是所有版權合約中都會附加的一條,不是只有大陸對我們。」

台灣的出版業者要出大陸書前會編潤修改,而且事先在合約裡注明,但編潤修改的主導權是在台灣業者本身。可是中國的狀況也是這樣嗎?他們編潤修改的不只是出版社,還有公司以外不同的機關、不同的手續、不同的標準與不同的時限在層層查驗。今天我改了大陸書的內容,對方若有不同意見,我們雙方就直接溝通,若都不讓步就解約。但台灣的書去大陸出版,過程會有多複雜,不要睜眼說瞎話啦!

至於現在官方宣稱的服貿只是開放印刷,並未開放出版,所以不會影響言論自由;這顯然又是官員不食人間煙火的詭辯。舉個最近英國《衛報》的報導,澳洲驚悚小說作家拉金(LA Larkin )2012年的作品《飢渴》(Thirst),原獲美國《讀者文摘》收入濃縮小說集,但內容裡提及一名華裔澳洲女性角色溫蒂.吳(Wendy Woo),是因母親修煉法輪功,遭中國當局逮捕和酷刑虐待,才逃至澳洲避難。

《飢渴》的小說背景設定在南極研究站,中國政府打壓宗教自由這一段根本不是主線,而且《讀者文摘》出版的這種濃縮小說,也只會在中南半島與紐澳馬星等國發行,根本不會在中國上市,只是基於印刷成考量,才會在中國印刷。但中國境內的印刷廠,即使只是代印完成後出口,還是採「小警總」式的自我審查,要求《讀者文摘》必須刪改可能會被中國官方判定是「不妥」的內容。

《讀者文摘》原本是美國境內最保守、也是最強調反共的出版業者;冷戰時期甚至曾被對手抱怨,幕後金主可能是美國中央情報局。但自由化與全球化的貿易潮流,讓中國挾黨國資本,成為全球印刷代工大國。因此近年來業績極差、經營窘困的《讀者文摘》,考量若將小說轉到香港印刷,必將增加約三萬美元的印製成本。在言論自由與成本考量的兩難下,最後竟然決定接受中國審查,放棄出版《飢渴》這部小說。

現在的中國,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只會用蠻力的中國;現在的共產黨,也已經是全球排行榜上的資本家;現在的馬英九,更不是當年那個假「反共愛國」之名,監控出賣同學的兩蔣鷹犬;但他改走親共賣台路線後,為了「當完總統當特首」的春秋大夢,仍在持續跳針放送「利大於弊」,台灣出版業裡的買辦型編輯也有樣學樣,跳針放送:

1.你們想太多。

2.你們看我還不是照樣賺。

3.審查又不是針對台灣。

4.台灣要靠競爭力。

5.我們不是被嚇大的。

然而我還是要說:「對一個有靈魂的編輯來說,言論自由的空間是不容打折的。」台灣的言論自由絕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是犧牲多少前輩的生命與自由才換來的。無論對岸讓了什麼利?我們這邊又是誰得了利?在這場少數人口袋對抗多數人腦袋的戰爭裡,我要的就是那不該被犧牲的「百分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