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故空軍士兵江國慶、士官蔡學良以及今年沸沸揚揚的陸軍下士洪仲丘案,在在反映軍中黑暗、司法與法醫的問題,對此,好幾位法醫和醫學教授、受害者家屬、律師今(6)天一起召開記者會,甚至連美國軍火商都前來聲援,呼籲社會大眾在個案的新聞熱度下降後,仍應持續關注如何治本。蔡學良媽媽則哭著強調「法醫」的重要性,表示死者最後的一切都掌握在法醫手中,但不夠專業又有權無責的法醫,只會亂講話並藐視受害者家屬,像她對兒子死因提出質疑時就被指稱「才小學畢業,跟妳講了也不懂」。

台大法醫所教授李俊億、台灣法醫學會理事長、前法務部法醫研究所所長李俊億則表示,科學證據可以伸張正義,也可以製造冤獄,但究竟要怎麼檢討冤獄?他以1996年發生的江國慶冤案為例,指出大家到現在都在追偵查人員是誰,問題是當初提供科學證據的鑑定單位人員又是誰?李俊億當場調出資料說明,當初竟有鑑識人員使用「抗人血紅素血清免疫沉降反應試驗法」的驗血方法,來確認精液斑跡,1996年9月30日的法醫鑑定報告,甚至穿越未來引用10月7日的法務部資料。他質疑,若這些鑑識人員還在任職,是否會繼續造成新的冤獄?

李俊億以美國FBI曾錯誤鑑定指紋、抓錯人並且關兩週的例子,指出美國的處理方式值得效法,除了賠償當事人200萬美金以外,更立即停止相關鑑識人員的鑑定工作,不但能力需要重新驗證、再教育,過去負責的鑑定工作也必須重新審查。

針對《法醫師法》,李俊億則點出許多問題,表示第48條原本規定一般醫師在去年12月28日以後,不得執行法醫業務,但法務部考量法醫人力不足,又提修法建議並獲立院通過,讓這個政策再延展3年,因此,現況是一般醫師仍可充當法醫,而法務部今年度又推修法,進一步想讓病理醫師不必參加法醫師專技高考,就可執行法醫解剖業務,簡直是免費放水,應保障人民的司法人權。

對此,台大醫學院法醫學科暨研究所名譽教授郭宗禮也忍不住發言表示,病理醫師和法醫這兩方面的專業完全不同,病理醫師是在鑑定病死的是得了什麼病,法醫則鑑定不是病死的,究竟是自殺、他殺或意外,在日本和歐洲地區一些國家,這2個學科是分開獨立的。

已故空軍士官蔡學良的媽媽今天也來到現場。蔡學良2008年5月在靶場射擊時,突然中彈身亡,軍方迅速以「含步槍槍管自殺」的說法結案,但家屬不相信,自行飛往美國請專家鑑定,發現事實不符,回國要求重新進行實彈射擊檢驗,但這項要求直到今年洪仲丘事件爆發,讓長期不受關注的蔡學良案一併鬧大之後,仍遭刑事警察局拒絕;此外,蔡媽媽數年來尋訪多位法醫協助判斷的結果,認定是有人持手槍遠距離將蔡學良射擊致死,但蔡學良出事後,靶場的15位同袍通通說沒看到事發過程。

蔡媽媽表示,今天的記者會不單單是為個案,也為了將來的更多孩子,更有必要昭示法醫的重要性,因為死者最後的一切,都掌握在法醫手上。她提到,為了兒子的事情,她上門拜託過資深法醫羅秀雄協助釐清,甚至跪下去求他,而羅秀雄將她牽起、看過蔡學良的傷勢照片等資料後,告訴她「無論如何我要協助妳,為我們法醫界贖罪」。蔡媽媽感動地說,有良知的法醫一定會做出正確判斷,而不夠專業又有權無責的法醫,只會亂講話並藐視受害家屬,比方說當她對蔡學良的鑑識報告提出質疑時,法醫曾對她說,她才小學畢業,講了也不懂。

對於司法始終給不出合理真相,反而是人民必須自尋救濟一事,蔡媽媽認為極不公平,直指把孩子殺死的是國家機器,受害家屬卻還要有勇氣自己站出來,而針對蔡學良案,法院甚至拒絕傳喚與事件相關的法醫來作證,也拒絕專業法醫來講解。

回憶起5年多來為已經不在世上的兒子奔走、抗議以爭取關注的經過,她更忍不住啜泣,「我穿著『黑心法醫』的背心在馬路上行走,可是大家只會認為我是瘋婆娘。好幾次昏倒在路上,有人把我叫起來……那個是沒人知道的。我用過最理智的方式,也用過最不理智的方式,躺在國防部大門口,讓車子壓我或者給我一個真相,不然就叫國防部長下台。我就一個人,我非常的無奈,我不想讓我還活著的孩子跟著我這樣吃苦、受苦,可是我又不能讓我一個死去的孩子死得這麼不明不白,受這麼大的冤屈」。

從啜泣到沙啞痛哭,蔡媽媽隨即收束情緒,表示她不要流眼淚,一流眼淚,話會講不清楚,但坐下後好幾分鐘仍心神不寧,扭開一罐礦泉水替自己倒入杯中、也不忘替身邊的人加水時,瓶口的鋁箔沒有撕開。

至於今年7月疑因操練過度致死的陸軍下士洪仲丘,他的舅舅今天也坐在蔡媽媽身邊說,法醫的專業與良知都很重要;針對去年1位替代役男陳俊銘,在軍中離奇被美工刀割死案,陳俊銘的爸爸也激動表示不可能是自殺,呼求真相。

聲援這場記者會的台大醫師柯文哲則表示,他主要是想指出,當一個問題出現時,大家若採取掩蓋或欺騙的態度,能熬過去就熬過去,問什麼都像剝洋蔥一樣一點一點講出來,真相當然不容易大白,像洪仲丘的驗屍報告最初他也看不懂,後來才得知洪仲丘裝過葉克膜,有了這個資訊才看懂,而其他很多證據拖得久了,就更難追查。

柯文哲說,面對問題是解決問題的第一步,他希望整個社會真誠面對問題,讓社會進步,用學術語言來說就是「根本原因分析(RCA)」,才可以讓這種案例變成最後一個。

影片為蔡學良媽媽發言的部分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