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台北市安居街這一帶,附近有一家傳統的文具店,連地下室共兩層,每天都會經過幾次,發現生意還不錯,偶而我也去買個膠帶、包裝紙之類,有天想寫封信跟在紐約的女兒聊聊最近所看的書,到文具店看是否有輕薄的「航空信紙」。
在路上我自己就想,現代人還有誰在寫信?信紙可能還有,但未必有航空信紙。
 
接下來是我跟櫃台一位外表看似高中的男工讀生的對話。
我問:信紙放在什麼地方?他一臉茫然看著我,我內心想,這小子一定覺得其奇怪,這年頭還有誰在寫信。
他問:你要買…?看他滿臉不解。
我再問他:有沒有賣信紙?有沒有賣航空信紙?
這下他更不知道我要買的東西,喃喃自語「航空信紙」「航空信紙」。於是拿起店電話問樓下另一位店員,趁他拿電話之際,我趕忙大聲跟他說,我要買信封,我怕他連「航空信紙」四個字都說不上來。也猜想:信封與信紙應該是鄰居。
他告訴我,走下樓在左邊的架上有…。
 
出乎我所料(也蠻意外的),不只沒有航空信紙,連西式信紙、信封都消失蹤跡,只有中式紅線條信紙與信封,以及大小尺寸的黃色公文紙袋。
 
我家裡有無數知名酒店的信紙與信封。在1980、90年代,我入住許多Leading Hotels of the World的會員酒店,每家酒店的書桌抽屜都會放置一些信紙與信封、便條紙、明信片,這些印有酒店Logo、米黃色的信紙與信封,大多選用英國Conqueror的紙張,品質高雅(大英帝國的文具令我讚嘆著迷,在倫敦Regency街逛文具店是享受),我都會跟Concierge或櫃台多要一些,他們也都樂意拿很多給我。用鋼筆在Conqueror信紙寫信會有那麼典雅、權威卻也帶有老式的浪漫情懷油然產生,交給櫃台轉寄才算是住過這家酒店。住好的酒店多與酒店員工互動準沒錯的。
 
網路時代,當然我也e-mail,但總覺得那只在談事情;若要與對方分享感情、交換想法,寫信才有「真實感」。e-mail是方便、快速,但Delete隨侍在側,真是「來無蹤,去無影」。
 
當年中國時報總編輯歐陽醇老師上我「新聞寫作」課,說「常寫信給女朋友,是練習寫作的好方法」,當年(1975年之後)我與老師通了一陣子的信,或許如此,才進入新聞界,與文字為伍,只是自1990年代進入網路世代,寫稿變成「打字匠」,有些更混的記者連打都不打,只是轉貼。
 
有時跟「現世代」的女生聊天,我常說,連一封情書都沒有,就委身某個男人跟他結婚,也太便宜了他,總是要握有他的「證據」(書信),才有吵架的本錢,或許還可多要些贍養費。她們天真的回問:什麼是情書?真羨慕當下的男性不用隻字片語(用簡訊就好),也不用吃法國餐(也找不到一家正統的法國餐廳),也不用玫瑰花(只要Line貼圖)女孩就願意跟他上床。
 
沒買到航空信紙,我只好用紐約Mandarin Oriental(文華東方酒店)的信紙,寫了5張信紙(每張為A4大小),跟女兒分享剛看完「烏克蘭拖曳機簡史」(「貓頭鷹」出版)這部翻譯小說的想法與近日的烏克蘭政情,還有當年我在台北武昌街「明星咖啡」喝羅宋湯、吃Chicken Kiev,與烏克蘭在11月第4個星期六剛舉辦的「烏克蘭饑荒」80週年紀念(史達林於1932、33年實施集體農場制,造成3百多萬人餓死,為20世紀「政權殺人」之一例)。寫完信,放入舊金山Four Seasons(四季酒店)的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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