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寫的這個北京四人幫,不是大家知道的那個四人幫。我寫的是四位同時於1990年搬到北京住的非中國籍女士,她們年紀差不多,都是跟著丈夫上任,住在外交公寓的大院子裡。 小孩的年紀相仿,上同一個幼兒園。也都在三年後,隨丈夫搬離北京。回到暫擱一旁的事業或工作。

 

過了20年,四人幫約好於今年11月在香港重聚。地點是美國駐香港總領事楊甦棣的官邸。楊甦棣是前美國在臺協會的處長,當年他在北京的美國大使館政治組工作。他的太太是那時四人幫的成員之一,中文正式名字叫費雯俐,但是我們都習慣叫她芭芭拉。這次是她帶頭號召,邀請大家去香港山頂她家聚會。

 

芭芭拉是哈佛畢業的環保律師,多年代表美國知名的NGO“自然資源保護委員會”,在中國推展潔淨能源項目,廣受尊敬。我於2000-2005年住在上海時,曾與芭芭拉合作,推廣燃料電池汽車。當時在中國的對口伙伴,是同濟大學的汽車學院院長萬鋼。現在萬鋼是中國科技部長。我和芭芭拉當年對萬老師的務實作風,都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我也是四人幫的成員,是其中唯一的東方臉孔。也是唯一可以用普通話快速跟當地人問路,講價,或吵架的成員,非常受歡迎。我的丈夫當年在加拿大大使館政治組工作。另外兩個四人幫,一位是加拿大籍作家羅冰,丈夫是我老公的同事;另一位是美國籍的凱西,做點成衣生意,先生是華爾街日報駐北京的記者。

 

我們自稱四人幫,但是沒有別人認同。我們於每個星期三早上,在送完小孩上學後,一齊騎腳踏車逛胡同,探索北京古城。每天傍晚帶著小孩,在住家院子里灰塵滿佈的小公園,邊看着小孩溜滑梯,邊閑聊。其他時間,我們互相串門子,為對方打氣,出點子。

 

當年在北京,所有的外國婦女,包括台灣女士,都被當地人冠以夫姓,敬稱太太。比如我被叫做“柯太太”。我有時不知道是在叫我。也從來沒有人叫我“老周”或“小周”。由於那時外國人無法自由無慮地與當地人交朋友。我們大都只在外國人圈子里活動。

 

那時我們的小孩上的幼兒園,設於挪威大使館內,是北京唯一的外國幼稚園,不歸中國政府管轄。學生十來個,老師是加拿大大使館的眷屬。四人幫每天都得開車接送孩子上下學。我們固定每個星期三,在送完孩子上學後,騎腳踏車探索北京城。我剛開始不太會騎,到了胡同時,由於路很窄,我怕撞到兩旁的墻壁,只好推著腳踏車走,速度很慢。其他三位都得在胡同的另一端耐心讀秒等我。後來我的膽子大了,很會橫衝直撞,變成在巷子的另一頭,讀秒等她們。

 

在北京時,在四人幫的鼓動下,我被公推出面籌辦了一個很大型的糕點義賣會,籌款捐助北京城外的一個殘障孤兒院。由於許多外籍婦女自動烘培西點蛋糕參與,義賣會的規模變得很大,籌到了不少錢。因為當時外國人在中國不准有任何銀行戶頭,我只好拜託曾做過會計的一位臺灣朋友管理,這位朋友把現款藏在月餅盒裡,放在她的床底下,天天耽心被偷。

 

後來這筆錢被用來支付許多殘障孤兒的兔唇手術,由北京兒童醫院院長親自開刀。這個孤兒院在北京城外,有四百多個不滿十歲的孩子,大多因為生下來殘障,被父母拋棄在路邊,由路人發現送到孤兒院撫養。 

 

我們每個星期三帶領北京的外籍婦女,去探訪孤兒,受到廣大的支持。後來,美國前國務卿貝克訪問北京,她的太太是虔誠的基督徒,想要參觀孤兒院,因此透過美國大使館的安排,我們幾個人帶了她去。沒想到,這使得中國的公安部門對我們的結社力特別耽心,透過孤兒院長,通知我們不得再到孤兒院去,理由是我們的外國太太團體,沒有正式向政府登記,是非法組織。我們不得已,從此結束公開的活動。

 

四人幫的生活,並沒有受到影響。我們依然送小孩上學,有空時騎腳踏車遊胡同。傍晚在院子里的小公園,看着小孩溜滑梯。大家都有自己的職業,我們稱其為“真正的工作”。我當年為經濟學人旗下的刊物寫稿。  

 

四人幫11月在香港的重聚,是芭芭拉的建議。我接到她的伊妹兒通知時,有點不敢相信,以為是老天爺在開我玩笑。四個老友這一陣子伊妹兒寫來寫去,共憶往事,還沒見面就已high到不行。11月很快就會來到,我已在數日子,希望能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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