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深處揮不去的記憶,心裏總不願它留成遺憾。
 
許多年以前,我畢業於台灣的政治大學新聞系。畢業後,我在國內國外到處生活工作,各種求職履歷表填寫了政大新聞系,但那對我一直只是好用的文字而已,不具意義,心裡頭也少有共鳴。腦子再怎麽天馬行空,也很少懷念大學時代的那段日子。
 
直到最近。
 
好像奇跡似的,這一陣子,我的伊妹兒信箱,常有當年同班同學的來信。剛開始有點兒煩,後來愈讀愈開心,每天早上都盼望收到新的信,每封信我都細讀數遍,怕它突然消失。
 
這些信,把那被我深鎖的過去,拉到我的眼前。有如我上一輩子的事,在我面前一再倒帶重演,拼命地拉着我往回走。我開始瞭解到,我的過去一直跟隨着我, 藏在我的腦海深處,呼喚着我回去。
  
我上政大新聞系,是因為大學聯招的分數不夠上第一志願台灣大學外文系與第二志願師範大學英語系。這兩個學校及科系,是我過世的爸爸與祖父,冀望我能考上的。當年他們都是反國民黨人士,認為政治大學是國民黨的黨校,最好不要上。對他們來說,台大是有名的自由學府,國民黨比較不敢亂插手;而師大則可保障我將來從事比較安全的教書工作。
 
當我的政大新聞系入學通知單,由限時專送郵差遞上門時,祖父立刻掉頭返回他的臥室,久久不出來。爸爸則坐在客廳裏,一語不發。媽媽卻認為,公立學校比私立學校便宜,沒有啥不好的。
 
在這種家庭環境之下,我可說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到政大報到。如果不去,我就得一年之後重考。這對我當然不划算。
 
記得第一天到政大報到之後,全部的新生都得到大禮堂聽教官訓話。當場大家都要填表,加入國民黨。我當然也填了表,所以我應該是國民黨黨員。可是我不記得領過黨證,或參加過什麽黨活動。也沒有任何人逼我去參加。
 
在政大新聞系的四年之間,我常常人在心不在,沒有太大的歸屬感,也沒有費心思去建立友誼。我的成績平平,只求及格,又因為要打工賺零用錢,因此能蹺課就蹺課。畢業那天,我高高興興地,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當年的政大新聞系有多位權威名教授,學術地位極高,廣受尊敬。可惜我沒有好好地跟他們學習,現在非常後悔。我最喜歡的課,是目前天下雜誌發行人殷允芃所教的英文新聞寫作。她那時剛從美國得到碩士學位,返台在美國大使館旗下的美新處工作,並在政大兼課。
 
我當年的教授都已經交班,起而代之的,有幾位是我的同班同學,都擁有相當的學術地位及專業知識,包括謝瀛春,孫曼蘋,臧國仁,曠湘霞與徐偉初。其中,謝瀛春是我短時期的死黨,上課吃飯常坐在一起。她最近因病往生,卻因為她的逝而帶來生:為了紀念她,衆同學開始寫伊妹兒聯絡,先是追念亡者,後昇華成彼此聯繫,有如尋找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
 
我的班上也出了數位目前在台灣十分知名的人物,如:跨越畫壇,歌壇與文壇的大師葉旋,新聞界泰斗翁台生,與酒店大亨潘思源,等等。這次由於葉旋的鼓勵,我開始把我的過去移到眼前,面對它,擁抱它,並積極地,愉快地,天天與在散布在世界各地的同學交換伊妹兒。
 
這種轉變,等於是我的再生:我跳回我的過去,從那兒思考我的現在,展望我的未來。
 
能夠這樣做,我覺得自己很幸運。也許這也是謝瀛春在地下樂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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